方三响听到这名字,肩膀遽然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怎知道这名字?”萧钟英笑道:“因为你有个好朋友,或者说,曾经有个好朋友。”方三响粗眉蹙成团,疑惑不减。
萧钟英道:“你只匆匆见过两面,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本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生,在东京加入同盟会。武昌起事之后,才和几个同学从日本赶回国来参战。”
他顿顿,又道:“你那个好朋友在花楼街为截肢时,为让保持清醒,不停地问各种问题。当他得知是赴日留学士官生时,立刻问认不认识个左嘴角有两颗黑痣日本人。很好奇,何以问得如此具体。他说那个人是你杀父仇人,你直在找他,逢人就问,好多年。”
方三响嘴角微微抽。萧钟英道:“他对说,他对不住你,也不指望能获得原谅,但仍旧希望能帮到你。可惜你离开海容号之后,与红会断联系,你这位好朋友自然也没办法亲口告诉你,所以还是跟你说吧。”
不认识,大概是第二批或第三批支援武昌。他自称是掩埋队联络员,要跟这边指挥官洽谈停战事宜。
要知道,清军与民军在汉阳战斗,比汉口更为惨烈。光是昨天在梅子山之下,就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士兵尸体。交战双方均无暇收殓,这多尸体堆聚在起,是极大卫生隐患。所以红十字会和赤十字会除救伤之外,联手组建支掩埋队,专门负责把战场尸体迅速填埋,为此需要先与交战双方约定个停战窗口,才好进入战场。
萧钟英问起他们工作状况。对方苦笑着说,自从汉阳之役打响之后,红会连救治伤兵都没精力,绝大部分人力都投入到掩埋事务中来,却仍不敷用。他们如今只能勉强挖出浅坑,盖上层薄薄土,连消毒用石炭酸都已经短缺。
送走联络员之后,萧钟英走到方三响跟前开玩笑:“你怎不跟他们相认?是怕埋尸体太辛苦?”方三响沉声道:“爹死得早,只来得及教诲件事,做人须尽本分。临阵脱逃,可干不出来。”萧钟英“嗯”声,什也没说,转身继续忙活去。
过二十分钟,红会掩埋队如约而至。大群人身穿长袖黑装,口缠毛巾,轻车熟路地冲到梅子山下狭道,面红十字旗高高举起。对面清军那里显然也打好招呼,片寂静。
掩埋队两人队,把尸体抬上副简易担架迅速撤离。有担架上甚至没有完整人体,都是各处捡来残肢断臂,乱七八糟堆在处,如同团血肉模糊怪物。但掩埋队人没有丝毫停滞,也不见情绪波动,仿佛群冷漠黑无常在尸海巡行。
见到个人死亡,令人震惊;见到十个人死亡,让人害怕;当死亡人数上升到数百上千时,活人便对这些熟视无睹,只当作土石破瓦般。战争可真是种会让人心肠变硬妖魔。萧钟英放下望远镜,啧啧地感叹起来。
“你们医生每日见惯生死,是不是特别容易硬起心肠来?”
方三响手里包扎动作停停:“不是。们也会害怕,会感动,会愤怒,但发过希波克拉底誓言人,会把救死扶伤置于个人情感之上。”
“即使对方是觉然,你还是会去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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