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是33岁,她便是33岁。如此想果然像是33岁。但如果她说27岁,看上去无疑27岁。
她衣着格调淡雅,很让人舒坦。宽大白棉布裤,橙色间黄色方格衬衫,袖子卷到臂肘,肩上垂着皮挎包。哪样都不新,但保养得很好。没戒指没项链没手镯没耳环。额前短发不经意地顺往边。
眼角细小皱纹,看上去与其说是年龄所致,莫如说是生下来便附在那里。唯独解开两颗纽扣衫衣领口探出细细白白脖颈和桌面上手背在微妙暗示她年龄。人是从小地方、确是从小地方长年纪,并如抹不掉污痕逐渐布满全身。
"工作,什工作呢?"问。
"设计事务所。做很久。"
日5时仍下个不停。初夏明朗朗晴天持续四五天,人们以为梅雨终于过去,而就在这时候下起雨来。从8楼窗口望去,地表每个角落都黑乎乎湿漉漉。高架高速公路由西向东塞车塞好几公里。定睛看去,路和车仿佛点点融化在雨中。实际上城里切都已开始融化。港湾防波堤融化,起重机融化,鳞次栉比楼宇融化,人们在黑雨伞下融化。山上绿色也融化着无声无息流下山去。但10秒钟后重新睁开眼睛时,景致依然如故。6台起重机高高耸立在昏暗雨空,车列突然心血来潮似不时向东涌流,伞阵穿过柏油路,山绿色心满意足地尽情吮吸6月雨。
轩敞咖啡厅正中低截地方,有架涂着海青色卧式大钢琴,个身穿粉红色华丽连衣裙女孩在弹奏。弹是充满急速和弦与切分音典型酒店咖啡调曲子。弹奏得不坏。乐曲最后个音节被空气吸走后,什也没有留下。
5点过她也没有出现。无事可做,边喝第二杯咖啡,边茫然看着弹钢琴女孩。她20岁左右,披肩长发如蛋糕上抹起泡奶油般修得整整齐齐。头发随着音乐节奏不无得意地左右摆动。曲终,又归回正中。随即又曲响起。
她那样子使想起过去认识个女孩。那是小学3年级还在学钢琴时事。和她无论年龄还是水平都差不许多,几次起弹过。姓名长相全都忘。记得,唯独她纤细白皙十指、漂亮头发和软蓬蓬连衣裙,此外便样也想不起来。
如此想,总有点不可思议,就好像剪掉剥掉她手指她头发她连衣裙,而其残余至今仍生存在什地方似。但这当然是不可能。世界就当不存在似运转,人们就当不存在似过马路,削铅笔,由西向东以每分钟50米速度移动,将彻底打磨过零音乐洒向咖啡厅。
话未能继续下去。慢慢掏烟,慢慢点火。女孩已合上钢琴盖站起身,撤回哪里休息去。多少有些羡
世界——这字眼总是令联想起象与龟拼命支撑巨型圆板。象不理解龟角色,龟不理解象职责,而双方又都不理解世界为何物。
"对不起,来晚。"身后传来女子语声,"工作粘在手上,怎也脱离不开。"
"没关系,反正今天天没什要干。"
她把存伞钥匙放在桌面,没看食谱,径自要橙汁。
她年龄眼看不明白。若没在电话中问过,敢保证永远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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