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直脸蕴笑意,听到这里,脸上渐渐变色,颇为不快,说道:“小康,别说这些旧事啦啦,咱们睡吧!”
马夫人道:“不,难得跟你有几天相聚,从今而后,只怕咱俩再也不得见面,要跟你说多些话。段郎,你可知道为什要跟你说这故事?要叫你明白脾气,从小就是这样,要是有件物事日思夜想,得不到手,偏偏旁人运气好得到,那说什也得毁这件物事。小时候使是笨法子,年纪慢慢大起来,人也聪明些,就
两个字,忍不住热泪盈眶。
马夫人继续说道:“好容易盼到腊月,天天催爹爹去卖羊、卖鸡。爹爹总说:‘别这心急,到年近岁晚,鸡羊卖得起价钱。’过得几天,下起大雪来,接连下几日几晚。那天傍晚,突然垮喇喇几声响,羊栏屋给大雪压垮啦。幸好羊儿没压死。爹将羊儿牵在旁,说道这可得早些去将羊儿卖。不料就是这天半夜里,忽然羊叫狼嚎,吵起来。爹爹说:‘不好,有狼!’提标枪出去赶狼。可是三头羊都给饿狼拖去啦,十几只鸡也给狼吃大半。爹爹大叫大嚷,出去赶狼,想把羊儿夺回来。”
“眼见他追入山里,着急得很,不知道爹爹能不能夺回羊儿。等好久好久,才见爹爹跛拐回来。他说在山崖上雪里滑交,摔伤腿,标枪也摔到崖底下,羊儿自然夺不回。”
“好生失望,坐在雪地里放声大哭。天天好好放羊,就是想穿花衣衫,到头来却是场空。又哭又叫,只嚷:‘爹,你去把羊儿夺回来,要穿新衣,要穿新衣!’”
萧峰听到这里,颗心沉下去:“这女人如此天性凉薄!她爹爹摔伤,她不关心爹爹伤势,尽记着自己花衣,何况雪夜追赶饿狼,那是何等危险事?当时她虽年幼不懂事,却也不该。”
只听她又说下去:“爹爹说道:‘小妹,咱们赶明儿再养几头羊,到明年卖,定给你买花衣服。’只是大哭不依。可是不依又有什法子呢?不到半个月便过年,隔壁江家姊姊穿件黄底红花新棉袄,条葱绿色黄花裤子。瞧得真是发痴啦,气得下肯吃饭。爹爹不断哄,只不睬他。”
段正淳笑道:“那时候要是知道,定送十套、二十套新衣服给你。”说着伸个懒腰,烛火摇幌,映得他脸上尽是醺醺酒意,浓浓情欲。
马夫人道:“有十套、二十套,那就不希罕啦。那天是年三十,到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悄悄起来,摸到隔壁江伯伯家里。大人在守岁,还没睡,蜡烛点得明晃晃地,见江家姊姊在炕上睡着,她新衣新裤盖在身上,红艳艳烛火照着,更加显得好看。呆呆瞧着,瞧很久很久,悄悄走进房去,将那套新衣新裤拿起来。”
段正淳笑道:“偷新衣?哎唷,只道咱们小康只会偷汉子,原来还会偷衣服呢。”
马夫人星眼流波,嫣然笑,说道:“才不是偷新衣新裤呢!拿起桌上针线篮里剪刀,将那件新衣裳剪得粉碎,又把那条裤子剪成条条,永远缝补不起来。剪烂这套新衣新裤之后,心中说不出欢喜,比自己有新衣服穿还要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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