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听得他声音有异,本来说“这可有救”五字,该当欢喜才是,可是他语音中却显得异常失望,还带着几分气恼,狄云觉得奇怪,侧头向他瞧眼,只见他眼中露出十分凶狠恶毒神色。狄云更觉奇怪,但想万门八弟子中没个好人。万震山、言达平他们同门相残,万圭与吴坎交情也未必会好,只是他何以又出来替万圭找医生看病?
万圭手背敷上药末,过不多时,伤口中便流出黑血来。他痛楚渐减,说道:“多谢大夫,这解药可用得对。”戚芳大喜,取过只铜盆来接血,只
,不由得呆,想起那日自己在万家柴房之中昏晕过去,醒转时身子已在长江舟中,身边有些金银首饰,其中有片小孩儿金锁片,上面也刻着这样四个字,莫不是……莫不是……
他只看眼,不敢再看,脑海中片混乱,终于渐渐清晰起来:“在万家柴房中晕倒,若不是师妹相救,更无旁人。从前疑心她有意害,但昨晚……昨晚她向天祝祷,吐露心事,她既对如此情长,当日自也决计不会害,难道,难道老天爷有眼睛,和师妹经历这番艰难困苦之后,又能重行团圆?”
他想到“重行团圆”四字,不禁心中又怦怦乱跳,侧头向戚芳瞥眼,只见她满脸尽是关切之色,目不转睛地瞧着万圭,眼中流露出爱怜神气。
狄云见到她这眼色,颗心登时沉下去,背脊上片冰凉,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日他和万门八弟兄相斗,给他八人联手打得鼻青目肿,师妹给他缝补衣衫,眼光中也是这爱怜横溢、柔情无限。现今,她这眼波是给丈夫啦,再也不会给他。
“要是不给解药,谁也怪不得。等万圭痛死,夜里悄悄来带她走路,谁能拦得住?旧事不提,和她再做……再做夫妻。这女孩儿嘛,带她起走就是。唉,不成,不成!师妹这几年来在万家做少奶奶,舒服惯,怎又能跟去耕田放牛?何况,形容丑陋,识不上几百个字,手又残废,怎配得上她?她又怎肯跟走?”这自惭形秽,不由得羞愧无地,脑袋低下去。
戚芳哪知道这个草药郎中心里,竟在转着这许许多多念头,只是怔怔地瞧着他,盼他口中吐出两个字:“有救!”
万圭声长,声短地呻·吟,这时蝎毒已侵到腋窝关节,整条手臂和手掌都是肿得痛楚难当。
戚芳等良久,不见狄云作声,又求道:“先生,请你试试,只要……只要减轻他些……痛苦,就算……就算……也不怪你。”意思是说,既然万圭这条命是保不住,那只求他给止止痛,就算终于难逃死,也免得这般受苦。
狄云“哦”声,从沉思中醒觉过来。霎时间心中片空荡荡,万念俱灰,恨不得即刻就死。他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师妹,但她却嫁他大仇人,还在苦苦哀求自己,叫自己救这仇人。“宁可是如万圭这厮,身上受尽苦楚,却有师妹这般怜惜地瞧着,就算活不几天,那又算得什?”他轻轻吁口气,打开药箱,取出言达平那瓶解药,倒些黑色粉末出来,放上万圭手背。
吴坎叫道:“啊哟……正……正是这种解药,这……这可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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