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成幕,已经淅淅沥沥下整天。雨水急急,洗过翠瓦碧檐,垂落细流如注,沿着玉石琼阶上瑞雕祥纹倾泻而下,天地间片飘摇雨色,红墙金殿,依稀可见。
偌大福明宫中,连雨声也渐暗,孙仕低头垂眸走过那道漫长曲折回廊,玄衣墨袍犹如天低处黑沉沉深苑,没在濛濛雨中,眼望不到尽头。
偏殿幽深,转进去宫灯点点,雨意氤氲如雾。深碧似墨罗幕之后,淡淡人影绰约。前面引路碧瑶轻声禀报后,退出殿外,孙仕有些吃力地伏身跪叩下来。
帘幕拂动,玉环声轻,眼前落来袭淡墨色广袖,示意他免礼,阵沉静木兰清香飘下,如这秋雨气息。
迟迟钟鼓,耿耿星河,夜已三更。
安静寝殿中银烛低照,画屏朦胧,龙榻凤衾,明黄绡帐层层低垂,四处无声。
卿尘早已枕着夜天凌肩头沉睡过去,而夜天凌却时无眠,独自望着帐顶出神。隔着夜里薄薄微光,卿尘脸色极淡,似乎破晓前抹月痕,渐渐要隐去在天幕底色中,柔弱而苍白。方才她任性地说不想再吃药,他原本绝不会答应,但就在触到她眸光那刻,却突然又改变主意。在起年也好,十年也好,百年也好,去到哪里,他都陪着她便是,只要她觉得开心,他倒并不很在乎其他,生生死死,也都无妨。
他淡淡笑笑,闭目歇息,半睡半醒间听到外面突然传来阵嘈杂脚步声,他皱皱眉,很快便听帐外晏奚低声道:“皇上。”
卿尘夜里向来睡得浅,被这样惊动,早已醒来,夜天凌转身问道:“什事?”
卿尘道:“喝没有用,不喝。”
夜天凌原本含笑眼中微微滞,却温声道:“谁说没有用,你最近气色好多。”他坐来她身旁,抬手拢住她肩头,隔着衣衫她单薄身子不盈握,却是比先前更见消瘦。
卿尘不看他,有些任性地重复道:“不喝。”
夜天凌沉默片刻,复又笑,“好,你说不喝就不喝。”他眼底倒映着烛火微光,清淡而柔和,却有抹寂然渐渐沉淀在幽深底处。
“四哥。”过会儿,卿尘叫他,他却好像没有听到,“四哥?”
晏奚声音隔着帷帐听起来,有些遥远和飘忽,“福明宫刚才来人禀报,太上皇……怕是不成。”
静垂罗帷霍然被掀开,晏奚低着头看到角雪色单衣飘掠过眼前,上面暗绣飞龙云纹在鎏金灯下闪,落回榻前背光低影处,是皇上猛地坐起身来。
然而再没有什动静,晏奚等会儿,抬抬眼,“皇上?”
“知道。”就这三个字,晏奚看到是张清冷平静脸,恰似更深夜沉,秋风露重。
帝曜二年秋,太上皇崩于福明宫。
“哦!”夜天凌似乎从某种思绪中突然被惊醒,答应声。
卿尘轻声道:“这药里,直用有麝香。”
夜天凌不解,以目相询。卿尘在他耳边轻轻说句,他面露恍然之色,“那也不能停药。”他低声道。
“停也无妨。”卿尘道,“是药三分毒,多用也不好。四哥,自有分寸。”
玉枝宫灯淡淡光影下,夜天凌眸光深邃,凝视于她,随后点点头,说道:“刚才说,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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