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里张张,拢拢头发,深悔刚才出来时候太匆忙,连衣服也没有换件。
顾老太太道:"可是豫瑾回来?"顾太太道:"不会吧,他说今天晚上不回来。"顾老太太道:"不会是曼桢他们,这时候才八点多,他们没那快。"曼璐觉得楼上楼下空气都紧张起来,彷佛出戏就要开场,而她身为女主角,点准备也没有,台词句也记不得,脑子里切都非常模糊而渺茫。
顾太太推开窗户,嚷声:"谁呀?"开窗,却有两三点冷雨洒在脸上。下雨。房客老妈子也在后门口嚷:"谁呀?……哦,是沈先生!"顾太太听见说是世钧,顿时气往上梗回过身来便向曼璐说:"们上那边屋去坐,懒得见他。是那个姓沉。想想真气,要不是他──"说到这里,又长长地叹口气,便源源本本,把这件事经过诉给她女儿听。豫瑾这次到上海来,因为他至今尚未结婚,祖母就在背后说,把曼桢嫁给他倒挺好,报答他十年未娶这片心意。看他对曼桢也很有意思,曼桢呢也对他很好,不过就因为先有这姓沉在这里……
世钧今天本来不打算来,但是到星期六,定要来找曼桢,已经成习惯。白天憋天,没有来,晚上还是来。楼梯上黑黝黝,平常走到这里,曼桢就在上面把楼梯上电灯开,今天没有人给他开灯,他就猜着曼桢也许不在家。摸黑走上去,走到转弯地方,忽然觉得脚上热烘烘,原来地下放着只煤球炉子,上面还煮着锅东西,踢翻可不是玩。他倒吓跳,更加寸步留心起来。走到楼上,看见顾老太太个人坐在灯下,面前摊着几张旧报纸,在那里拣米。世钧看见她,心里便有点不自在。这向顾老太太因为觉得他是豫瑾敌人,她护着自己侄孙,对世钧态度就跟从前大不相同。世钧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被人家这样冷遇过,他勉强笑着叫声"老太太"。她抬起头来笑笑,嘴里嗡隆声作为招呼,依旧拣她米。世钧道:"曼桢出去吗?"顾老太太道:"嗳,她出去。"世钧道:"她上哪儿去?"顾老太太道:"也不大清楚。看戏去吧?"世钧这就想起来,刚才在楼下,在豫瑾房门口经过,里面没有灯。豫瑾也出去,大概块儿看戏去。
椅子背上搭着件女式大衣,桌上又搁着只皮包,好象有客在这里。是曼桢姊姊吧?刚才没注意,后门口彷佛停着辆汽车。
世钧本来马上就要走,但是听见外面雨越下越大,他出来也没带雨衣,走出去还许叫不到车子。正踌躇着,那玻璃窗没关严,阵狂风,就把两扇窗户哗啦啦吹开。顾老太太忙去关窗户,通到隔壁房间扇门也给风吹开,顾太太在那边说话,句句听得很清楚:"要不然,她嫁给豫瑾多好哇,你想!那她也用不着这样累,老太太直想回家乡去,老太太也称心。们两家并家,好在本来是老亲,也不能说们是靠上去。"另个女人声音不知说句什,大概是叫她轻声点,以后便嘁嘁喳喳,听不见。
顾老太太拴上窗户,回过身来,面不改色,那神气好象是没听见什,也不知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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