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三抗战开始
时候，在上海连打
三个月，很有些有钱人着慌往内地跑。曼桢母亲在苏州，苏州也是人心惶惶。顾太太虽然不是有钱人，她也受他们窝蜂影响，人家都向长江上游带逃难，她也逃到他们六安原籍去。这时候他们老太太已经去世。顾太太做媳妇直做到五六十岁，平常背地里并不是没有怨言，但是婆媳俩向在起苦熬苦过，倒也不无种老来伴感觉。老太太死，就剩她个人，几个儿女都不在身边，个女孩子在苏州学看护，两个小由他们哥哥资助着进学校。伟民在上海教书，他也已经娶亲。
顾太太回到六安，他们家在城外有两间瓦屋，本来给看坟人住，现在收回自用。她回来不久，豫瑾就到她家来看她，他想问问她关于曼桢近况，他屡次写信给曼桢，都无法投递退回来。他因为知道曼桢和祝家那段纠葛，觉得顾太太始终味委曲求全，甚至于曼桢被祝家长期禁锁起来，似乎也得到她同意。不管她是忍心出卖自己女儿还是被愚弄，豫瑾反正对她有些鄙薄。见面之后，神情间也冷淡得很，顾太太初看见他，却像他乡遇故知样，分外亲热。谈会，豫瑾便道："曼桢现在在哪儿？"顾太太道："她还在上海，她结婚呀──哦，曼璐死你知道吧，曼桢就是跟鸿才结婚。"顾太太几句话说得很冠冕，彷佛曼桢嫁给她姊夫也是很自然事情，料想豫瑾未见得知道里面隐情，但是她对于这件事究竟有些心虚，认为是家门之玷，所以就这样提声，就岔开去说到别处去。
豫瑾听到这消息，虽然并不是完全出于意料之外，也还是十分刺激。他真替曼桢觉得可惜。顾太太尽自和他说话，他唯唯诺诺地随口敷衍两句，便推说还有点事情，告辞走。他就来过这
次。过年也不来拜年，过节也不来拜节。顾太太非常生气，心里想"太岂有此理，想不到他也这势利，那时候到上海来不是总住在
们家，现在看见穷，就连亲戚也不认。"
打仗打到这里来。顾太太直主意不定，想要到上海去，这时候路上也难走，她孤身个人，又上年纪，沿途又没有人照应。后来是想走也不能走。
上海这时候早已沦陷。报纸上注销六安陷落消息，六安原是个小地方，报上刊出这消息，也只是短短几行，以后从此就不提。曼桢和伟民杰民自然都很忧虑，不知道顾太太在那里可还平安。伟民收到顾太太封信，其实这封信还是沦陷前寄出，所以仍旧不知道她现在状况，但还是把这封信互相传观着，给杰民看，又叫他送去给曼桢看。杰民现在在银行里做事，他大学只读年，就进这丬银行。这天他到祝家来，荣宝是最喜欢这个小舅舅，他来，就守在面前不肯离开。天气热，杰民只穿著件白衬衫，条黄卡其短裤。他才坐下，那荣宝正偎在曼桢身边，忽然回过头去叫声"妈。"曼桢应声"唔？"荣宝却又不作声，隔会，方才仰着脸悄悄说道："妈，小舅舅腿上有个疤。"曼桢向杰民膝盖上望望，不禁笑起来道："记得你这疤从前没有这样大。人长大，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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