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夫你都放不过。你打!你只管打!可别叫说出好来!”梁太太坐下身来,反倒笑,只道:“你说!你说!说给新闻记者听去。这不花钱宣传,乐得塌个便宜。上没有长辈下没有儿孙,有是钱,有是朋友,怕谁?你趁早别再糊涂,当这些年家,不见得就给个底下人叉住。你当这儿短不你?”
睇睇翻身向薇龙溜眼,撇嘴道:“不至于短不哇!打替工早来。这回子可称心,自己骨血,家子亲亲热热过活罢,肥水不落外人田。”梁太太道:“你又拉扯上旁人做什?嘴里不干不净!本来打算跟你慢慢算账,现在可太累,没有精神跟你歪缠。你给滚!”睇睇道:“滚就滚!在这儿做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梁太太道:“你还打算有出头之日呢!只怕连站脚地方也没有!你以为你在这里混过几年,认得几个有大来头人,有靠山。叫你死这条心!港督跟前有人;你从这里出去,别想在香港找得到事。谁敢收容你!”睇睇道:“普天下就只香港这豆腐干大块地方?”梁太太道:“你跑不!你爹娘自会押你下乡去嫁人。”睇睇哼声道:“爹娘管得住?”梁太太道:“你娘又不傻。她还有七八个儿女求提拔呢。她要照应你妹妹们,自然不敢不依话,把你带回去严加管束。”睇睇这才呆住,时还不体会到梁太太意思;呆半晌,方才顿脚大哭起来。睨儿连忙上前半推半拉把她赶出房,口里数落道:“都是少奶把你惯坏,没上没下!你知趣些;少奶气平,少不得给你办份嫁妆。”
睨儿与睇睇出房,小丫头便蹑手蹑脚钻进来,送拖鞋给梁太太,低声道:“少奶洗澡水预备好。这会子不早,可要洗澡快上床歇歇?”梁太太趿上鞋,把烟卷向盆杜鹃花里丢,站起身来便走。那杜鹃花开得密密层层。烟卷儿窝在花瓣子里,霎时就烧黄块。
薇龙个人在那客室里站会,小丫头来请她过里间去吃早饭;饭后她就上楼回到自己卧室里去,又站在窗前发呆。窗外就是那块长方形草坪,修剪得齐齐整整,洒上些晓露,碧绿,绿得有些牛气。有只麻雀,步步试探着用八字脚向前走,走截子,似乎被这愚笨绿色大陆给弄糊涂,又步步走回来。薇龙以为麻雀永远是跳着,想不到它还会踱方步,倒看半晌。也许那不是麻雀?正想着,花园游廊里走出两个挑夫,担只朱漆箱笼,哼哼呵呵出门去,后面跟着个身穿黑拷绸衫中年妇女,想是睇睇娘。睇睇也出来,立在当地,似乎在等着屋里其他挑夫;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薄薄抹上层粉,变为淡赭色。薇龙只看见她侧影,眼睛直瞪瞪点面部表情也没有,像泥制面具。看久方才看到那寂静面庞上有条筋在那里缓缓地波动,从腮部牵到太阳心——原来她在那里吃花生米呢,红而脆花生米衣子,时时在嘴角掀腾着。
薇龙突然不愿意看下去,掉转身子,开衣橱,人靠在橱门上。衣橱里黑沉沉,丁香末子香得使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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