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荔门婷兴奋地告诉这段故事时候,正在图书馆里阅读马卡德耐爵士出使中国谒见乾隆记载。那乌木长台,那影沉沉书架子,那略带点冷香书卷气,那些大臣奏章,那象牙签、锦套子里装着清代礼服五色图版,那阴森幽寂空气;与克荔门婷这爱尔兰女孩子不甚谐和。
克荔门婷有顽劣稻黄色头发,烫得不大好,像担柴似堆在肩上。满脸粉刺,尖锐长鼻子底下有张凹进去小薄片嘴,但是她小蓝眼睛是活泼,也许她再过两年会好看些。她穿着海绿花绸子衣服,袖子边缘钉着浆硬小白花边。她翻弄着书,假装不介意样子,用说笑话口气说道:“姊姊昨天给点性教育。”说:“是吗?”克荔门婷道:“是。……说,真是……不可能!”除望着她微笑之外,似乎没有第二种适当反应。对于性爱公开地表示兴趣现代女孩子很多很多,但是诧异克荔门婷今天和谈论到这个,因她同还是顶生疏朋友。她跟下去说:“真吓跳!你觉得?个人有这种知识之后,根本不能够谈恋爱。切美幻想全毁!现实是这污秽!”做出漠然样子说:“很奇怪,你知道得这晚!”她是十九岁。又说:“多数中国女孩子们很早就晓得,也就无所谓神秘。们小说书比你们直爽,们看到这类书机会也比你们多些。”
说到秽亵故事,克荔门婷似乎正有个要告诉,但是知道结果那定不是秽亵,而是个悲哀故事。人生往往是如此——不彻底。克荔门婷采取冷静,纯粹客观,中年人态度,但是在那万紫千红粉刺底下,她脸也微红。她把胳膊支在《马卡德耐使华记》上面,说:“有件事,香港社交圈里谈论得很厉害。先是不大懂,现在悟出来。”……个脏故事,可是人总是脏;沾着人就沾着脏。在这图书馆昏黄角,堆着几百年书——都是人故事,可是没有人气味,悠长年月,给它们薰上书卷寒香;这里是感情冷藏室。在这里听克荔门婷故事,有种不应当感觉,仿佛云端里看厮杀似,有点残酷。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点上你香,少少撮上点沉香屑;因为克荔门婷故事是比较短。
起先,们看见罗杰安白登在开汽车。也许那是个晴天,也许是阴;对于罗杰,那是个淡色,高音世界,到处是光与音乐。他庞大快乐,在他烧热耳朵里正像夏天正午蝉般,无休无歇地叫着:“吱……吱……吱……”阵阵清烈歌声,细,细得要断;然而震得人发聋。罗杰安白登开着汽车横冲直撞,他驾驶法简直不合个四十岁大学教授身分,可是他深信他绝对不会出乱子,他有种安全感觉。今天,他是位重要人物,谁都得让他三分,因为今天下午两点钟,他将和世界上最美丽女人结婚。
他新娘头发是轻金色,将手放在她头发里面,手背上仿佛吹过沙漠风,风里含着蓬蓬金沙,干爽、温柔,扑在人身上痒痒地。她头发波纹里永远有阵风,同时,她那蜜合色皮肤又是那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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