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她是临别词穷,不晓得如何告别。
“三哥教你个道理,”他看破她心思,“话不要说尽,心里路就不会走完。”
沈奚颔首。
谭庆项送她出门。他是想送沈奚去车站,可不放心留傅侗文个人在莳花馆。于是就将行李放到车上,叮嘱万安亲自送沈小姐上火车,才能回来报信。
他回来,见傅侗文人已经坐在台阶上。
响连四壁,白烟飞起。
留宿恩客都被惊醒,不大会全披着衣裳,在女子搀扶下出来看热闹,其中不乏笑着嘲三爷兴致好旧相识。
沈奚站在东厢房门槛内,捂着耳朵,隔着蓬蓬白烟和散落下飞雪,看白烟后他。傅侗文从蹲下身点爆竹就没站起来,肩上披着西装上衣下摆扫在身后台阶上,沾雪。
金黄日光,将屋檐上飞落雪都镀光,他半蹲在那里,像在漫天飞扬金粉里,对着她笑。
这是他在胭脂巷,为她留最后点念想。
冬日清晨日光,落在他脸上,几日没下榻,陡地吸入冷气,肺腑清凉,倒让人清醒。谭庆项直在西厢房等着他们,见傅侗文出来,也拨帘走出。万安将盒未拆开百子响和大盒三百响递给傅侗文,喜红包装上是寿星公和梅花鹿,还有个穿着肚兜在作揖小童。
谭庆项晓得他要给爆竹起火,从怀里摸出火柴盒,递过去他。
“去,给三爷搭把手,万安不熟这个。”苏磬吩咐伙计。
伙计上来,行礼:“三爷?”
“自己来。”他说。
沈奚感到他手掌压着自己脸颊,拇指左右,在眼下头,拭去泪珠。
“过年哭不成样子,也不吉利。”他说。
这样静屋里,呼吸都是大动静。
沈奚出门匆忙,并没多顾上自己发辫。傅侗文看着她歪七扭八辫子,给她解开,蓬松长发披在肩上,他试图为她重新编起。试两次,都是徒劳,只好放弃。
“还是不行。”他笑。
爆竹燃尽,烟雾未散,傅侗文也交给她封信。
早备好,本想今日让谭庆项代自己送沈奚去车站前,交给她。
他把信对折,放到她大衣口袋里:“央央送出去钱,已经到前线。”
暖意袭来,这是今日唯好消息。
谭庆项叫轿车到门外候着,替沈奚提皮箱子出来,立在垂花门内,等着他们。
披着衣裳就是为手臂活动方便。
盒子拆,挑三百响,伙计殷勤地扫屋前雪。
傅侗文躬着身子,颇有耐心地铺开爆竹。
傅侗文把根火柴拿出,半蹲下身子,偏过头去,仔细将火柴在掌心里划亮时,多看沈奚眼。仿佛这爆竹就是为她送行,辞旧迎新,不要回首。
最后他收回视线,去起火,霹雳般乍响,震得屋檐上雪都落下来,落她头上肩上都是。
傅侗文唤进来万安:“昨日没听见爆竹动静?”沈奚在这儿,万安不好说是因为他睡着,人家莳花馆伙计怎有胆量点爆竹?讷讷地回说:“是有,爷估计是忘。”
“去拿些来。”他说。
万安离去。
沈奚心绪起伏着,看见傅侗文去拿呢子西装外套,傅侗文背对着她,从衣架上摘下外套,在手里抖抖。
“走吧。”他披上衣,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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