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会问,阿太在面前也开始肆无忌惮地描绘她见过死亡,和(个六岁小孩)交流死亡来临前征兆。比如濒死时候,人眼睛会突然变得很大,皮肤会突然变得光滑,“所以当个老人突然变好看,就差不多”;比如,其实那时候身体是更敏感,连偏瘫许久腿都能感知到风吹过那薄薄冰意;比如,其实那时候是感觉皮肤底下身体里面像是有什在燃烧……
最最重要是:“人真是有灵魂,所以最后脚总要蹬下,蹬下时候,如果足够灵,肉眼都可以看到什飞出来,人身体瞬间空。”
阿太描绘时很激动,
阿太想,所以她们究竟去哪儿呢?她们开心吗?
然后又想,是做错什吗?还是要完成什才能离开?
边走边想,就是整天。
阿太越念叨,死亡倒真像是久违远房亲戚,总是要惦记着:哎呀,到底什时候来啊?
念叨年又年,孙子行完成年礼,孙子结婚,孙子有孩子,孙子孩子成年……死亡还没来。而阿太对它念叨,也像呼吸样自然。
。
同个“观摩团”小伙伴,个个成功地躺到厅堂里,个个顺顺利利地脚蹬走,而自己却次次被留下。最后剩下,还有那个粗嗓子阿花。
这样事情多,阿太莫名有种留级生心态。
她很嫌弃地看着她本来厌恶阿花,说:怎就得和你留下来?听口气就知道,这其中有双重愤怒。
那时候阿花八十多岁,嗓子还是粗粗,只是声音不再饱满,感觉就像是生锈锣敲出来声音:就要陪你呗。兀自笑得欢欣雀跃。
生火准备做饭时候在念叨,给重孙子换尿布时候在念叨,吃完饭菜塞牙缝,剔牙时候也在念叨……以至于认真地努力回想自己记忆起点,人生记住第句话真真切切就是阿太在说:哎呀,它怎还没来?
小时候度以为,这个“它”只是某个亲戚,不理解阿太纠结,好奇地问:是谁啊?谁还没来啊?
阿太开始还避讳在面前说“死”这个字。开心时候,阿太会说:是个喜欢捉迷藏小朋友。生气时候,阿太会说:个没有信誉坏蛋。
长到五六岁时候,知道阿太等不来那个它,是死亡,好奇变成:阿太你为什要等死啊?
阿太嘴咧:因为它该来还不来啊。
最后次和阿花结伴时候,阿太是有直觉,她心里阵莫名慌,追着阿花说:你得比晚走,记得啊。
阿花笑得锣鼓喧天:它要来和它打架总可以吧。边打还要边喊:不行啊,怎能现在走啊?要走,必须和那个蔡屋楼起走。
哐哐哐,阿花笑得停不下来。
当天晚上阿太被叫醒:阿花还是走。阿太连夜赶去她家里,看着阿花死得副肥嘟嘟开心溢出表情,阿太内心愤愤地笃定:她肯定没和死亡理论。她肯定没说要和起走。想来想去,实在气不过,偷偷掐她把,才骂骂咧咧地边抹眼泪边走回家。
自那之后,阿太便落单。新“观摩团”她也不想参加,偶尔拄着拐杖,绕着小镇走,个个去看曾经小伙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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