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至高无上皇城,是生于此,长于此地方,曾无数次从天阙上探首张望,好奇于尘世缤纷。未曾想到,终有日,将登临這高高宫门,以征服者姿态,俯瞰众生。
太子哥哥金冠黄袍,神采张扬跳脱,如往日;他身后是紫袍玉带,风度轩昂父亲,连哥哥也已身着银青光禄大夫服色,越发风神秀彻,朗如玉树。
至亲,在這样境地,以這样隆重煊赫方式,与相见。
父亲与目光相接那刻,露出淡淡微笑,鬓角银丝在阳光下微微闪亮。隔這些时日,他鬓间又添几缕灰白。
萧綦在御前十丈外下马,亦步下鸾车,徐徐走向他身后。每迈出步,似离父亲更近又似更远。
姑姑懿旨传到,命萧綦退兵三百里,不得携带兵马入朝觐见。
萧綦以“后宫不得干政,懿旨不达三军”为由,拒不接旨。
僵持两日后,父亲终于出面斡旋,説服姑姑,向萧綦低头妥协。
八月初八,从朝阳门自大营,四十里甬道皆以净水洒道,黄沙铺地,禁卫军沿途列仗,持节侍立,所经之处,庶民概回避。太子亲率文武百官,出朝阳门,郊迎豫章王入京,自王公以下*员,皆列道跪迎。
三千铁骑精卫再次浩浩荡荡踏入朝阳门。
姑姑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半路杀出子律。這道密诏经传出,将来太子帝位便永远蒙上洗不去污点,纵然他日如何圣明治世,也无可能光采无瑕。
纵有密诏,也挽回不謇宁王兵败如山倒颓局。
八月初三,距十九岁生辰十天之际,萧綦大破临梁关。
謇宁王身受七处重伤,死战力竭而亡。
子律与承惠王率其余残部,不足五万人,沿江逃遁,南下投奔建章王。
京城八月阳光明亮刺眼,令眼中酸涩,明晃晃光晕里看去,仿佛周遭切都虚浮得不真切。
“微臣救驾来迟,令殿下受惊,恳请赐罪!”萧綦语声铿锵,昂然单膝侧跪,却不俯首。
随之重重跪下,却是朝着父亲和哥哥方向。
“豫章王劳苦功高!”太子趋前步将萧綦扶起。
听着句句宽宏嘉
沿路帅旗高扬,旌徽招展,所过之处,百官俯首。
萧綦卸下染满征尘战甲,以亲王服色入朝。亲手为他穿戴上九章蟠龙缬金朝服,纹龙通天冠,以七星辉月剑换下那柄寒意慑人古旧长剑。自大婚后,亦再次换上王妃朝服,翟衣紫绶、九钿双佩,乘鸾驾,携仪仗,随他马踏天阙。
身战甲,身朝服,从边塞长空,到九天宫阙,他终于踏出這步。从鸾车里凝望他傲岸身影,知道,从這天开始,那个英雄盖世大将军,才真正成为权倾天下豫章王。
当日在楼阁之上远眺他凯旋英姿,为他赫赫军威所慑,甚至不敢抬目直视。
而今天,却成为豫章王妃,与他并肩齐驾,同踏入九重天阙。
萧綦厚殓謇宁王尸身,命他麾下降将扶灵,三军举哀。
這位忠勇亲王,以自己生命捍卫皇族最后尊严。
萧綦説,能赢得敌人尊敬,是军人最大荣耀。
不懂得军人荣耀,但明白,能够敬重敌人将军,也必赢得天下人敬重。
次日,大军长驱直入,在距京城四十里外驻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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