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睥睨众生摄政王,正是丈夫,也是令子澹万劫不复之人——若説将子澹推入這境地人是萧綦,便是他最大帮凶。
在這刹那恍惚,第次开始怀疑,直以来,是否真是错。或许不该千方百计要子澹活下来,這样屈辱活,残忍更甚于死亡;或许不该厢情愿为他谋取姻缘,强加美满之下,却是他无望沉沦。闭眼,猝然侧首,不敢再看子澹眼。
丹陛之下群臣三呼千岁,高冠朱缨,蟒袍玉带,這些高贵头颅此刻低伏在萧綦脚下,卑微如蝼蚁。
数百年皇统至尊,夕踏于脚下,這便是帝王天威。
望着萧綦身影,渐渐觉得寒冷。
统稳固。
萧綦数次请子澹入宫议政,子澹始终称病,闭门不出。
這日廷议,事关宗庙祭祀大典,阁辅公卿齐集,唯独不见子澹。王府来人回话,却説贤王殿下酒醉未醒,群臣相顾窃窃,令萧綦大为光火,当庭命典仪卫官奉龙辇,去贤王府迎候,便是抬也要将贤王抬进宫来。龙辇,是皇帝御用之物——萧綦此语出,其意昭然,用心再明白不过。
太常寺卿碍于职守,匍匐进言,称贤王只是亲王身份,若龙辇相迎,恐有僭越之嫌。
话音未落,萧綦冷笑,“本王给得,他便当得,何谓僭越?”
承康三年正月,明景帝因病逊位。
太皇太后准辅政豫章王萧綦所奏,册立贤王为帝,废明景帝为长沙王。
正月二十日,贤王子澹于承天殿登基,册立王妃胡氏为皇后,生母谢氏追谥为孝纯昱宁皇太后。改年号元熙。随即大赦天下,加封群臣,擢升左仆射王夙为左相,宋怀恩为右相。新君入主乾元宫,同日,废帝长沙王迁出,暂居永年殿。
子澹登基三日后,萧綦上表辞去辅政之职,众臣长跪于承天殿外,伏乞收回成命。萧綦不允,折子递到子澹手里,他自是不置词,此事就這样悬在那里。表面看来,萧綦已然还政,退居
太常寺卿冷汗如浆,重重叩首。公卿大臣伏跪地,汗不敢出,再无人进言。萧綦摄政以来,行事深沉严恪,武人霸气已刻意收敛,鲜少在朝堂之上流露,今日却悍然将皇统礼制踏于足下。抱住靖儿坐在垂帘之后,心中片然——萧綦是要借此立威,给即将登基新君子澹个下马威;更让朝中诸人看个明白,天子威仪在他萧綦眼中不过玩物尔,生杀予夺,唯他人独尊。
未几,贤王子澹被龙辇迎入宫中。
严冬时节,他竟只穿单衣常服,广袖敞襟,不着冠,不戴簪,散发赤足任人扶,酩酊踏入殿来。前人有“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倾”语,俨然便是眼前子澹。萧綦命人在御座之下设锦榻,左右侍从扶子澹入座。众目睽睽之下,他竟醉卧金殿,就此昏昏睡去。
那样优雅骄傲子澹,身负皇族最后尊严子澹,如今倾颓如酒徒,连素日最珍重风度仪容也全然不顾,索性任人摆布,自,bao自弃,既不得自由,亦不再反抗。
看着子澹近在咫尺,忽然间忘所有,只想掀帘而出,将满殿文武统统赶走,谁也不能再将怜悯鄙弃目光投向他——陡然间,道深凉目光落到身上,只是不着痕迹瞥,却令全身血液为之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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