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此时,父皇就会将她们赶走,不许再缠住母后。
恍惚间,那屏风后真有低低咳嗽声传来。
“母后!”她几乎脱口惊呼,转念却惊觉那是父皇声音,是他在咳嗽。
她疾步趋近,到屏风前,骤然驻足,没有勇气转出来。
父皇会生气,她就這闯进来……承泰公主陡然手足无措,似乎做错事孩子。
承泰公主长叹声,“传太医进药。”
言罢,不待内侍通禀,她徐步直入殿门。
内侍呆呆望她背影,手心里渗出汗来,欲唤公主止步,却不敢开口。
推开那扇熟悉而久违殿门,承泰公主有刹那迟疑。
前殿,立柱,垂幔,屏风……时光仿佛骤然倒流,昨日重现眼前。
十年间,年年今日,都是如此。
入夜,含章殿,承泰公主素服而至。
殿中没有掌灯,唯有烛影深深。
侍从远远侍立殿外廊下,殿中无人值守。
含章宫,是六宫禁地,除皇上,任何人不得踏入。
给予延熙公主纵容,多少是对亡妻歉疚吧。
先皇后生前曾渴盼过,却终生未得梦想,他要尽数给予她女儿。
“永陵已经落成,父皇前日巡视归来,很是满意。”承泰公主淡淡转过头,抬眸望向宫墙外天空,恍若未见越姑姑泪光。
越姑姑叹道,“皇上生俭肃,不兴土木宫室,唯独永陵整整修七年。”
母后已经葬入地宫最深处寝殿,外宫和整个皇陵修建却耗时七年。
“你来。”
父皇低沉含笑声音,从屏风后传
殿内弥散着她再熟悉不过优昙香气,袅袅萦回,似在身边,又不可追寻。
切都没有变,连琴案上那贴未填完曲谱还在原处,似乎墨迹仍未干透。
琴弦上不沾半点尘灰,仿佛片刻之前,还有人弹过。
她有刹那错觉,好像母后还在這里,就在那屏风后,绮窗下,闲闲倚锦榻看书,听到她或潇潇欢笑着跑进来,会莞尔抬眸,取丝巾,轻轻为她们拭去奔跑间冒出微汗。
她会柔声陪孩子们説话,听他们彼此争闹,説得累,总会轻轻咳嗽。
承泰公主蹙眉问内侍,“听太医説,皇上今日不曾服药?”
内侍惶惶摇头,“皇上吩咐,未得传召,任何人不得打扰,奴才等不敢进药。”
“這药日也不可停。”承泰公主忧切道,凝望殿中半晌,犹自惴惴,不知进还是不进。
這含章殿,每年开启次。父皇平日不来此处,亦甚少见他流露思念之情,偶有提及母后,亦不见他有喜悲之色。然而年之中,每逢母后忌日,他必定独宿于此,不容旁人打扰。
今日早,上朝,议事,召太子问答国策,批阅奏章至深夜……她时时留心,却见父皇依然淡定如常,勤勉理政,喜怒不形于色,除穿戴黑衣素冠,与平日没有半分不同,亦不见分外悲戚。她以为,七年过去,也该淡……
七年……承泰公主怅然微笑,那是他们相约携手于永恒家园,七年又算得什。
——不知道永陵地宫会是怎样绮丽辉煌。
除父皇、监造*员与工匠,从来没有人能踏进皇陵半步。
四月廿日,风急,阴雨如晦。
宫闱内外被风雨笼罩,各宫早早挂起纯白宫灯,殿阁中飞扬垂幔也已换作青纱素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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