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哲子这话,陶弘心内更是感慨良多,益发感受到彼此之间交际圈子差距。他求见无路顾氏高门,对方却不屑顾,转头出门便又去执政之家,直将都中权门高第视作自家园墅别业般闲庭漫步。这样事情,于他而言真是难以想象。
沈牧闻言后便皱起眉头:“上次庾亮尚兵围家,青雀你怎还要去他家?会否有危险?”
“二兄多虑,此时彼时。早先些许误会,说开便也无事。况且庾幼序还在都中,去他家拜访,又能有什危险。”
沈哲子笑笑说道,他从未想过要与庾氏断绝切往来,而庾亮自然也不会这决绝,否则便不会再让庾条来拜会他。说到底,两家仍有联合基础,不会因此前不愉快而有所阻滞。
沈牧在外,向来惟沈哲子马首是瞻,听他这说,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摇头道:“却没青雀你这豁达,早先还拔刀相向,眼下去登门,实在太尴尬。”
沈哲子将那木匣放在膝间,继而对陶弘歉意笑笑:“实不知今日宴非好宴,以致连累陶世兄遭人冷眼。”
陶弘听到这话,却是自嘲笑:“受人冷眼,于而言已是惯事,哲子郎君实在不必归咎己身。今次郎君为张目发声,已是感激不尽。”
沈哲子听陶弘这说,心内倒是颇为感慨。这就是时风啊,时人能够不屈于权柄势位,这本来是种高尚风气。但他们所肯定又非个人努力和价值,而是较之权势更为陈旧门第,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
哪怕在时下生活良久,沈哲子仍能感受到自身观念与时代矛盾与冲突。
沈牧倒是没有那多思量与纠结,闻言后只是笑道:“既然彼此都不适意,陶世兄你又何必去受人冷眼?王道之下,杀贼建功,自能封妻荫子,不虚此生!”
陶弘亦摆手道:“自与二郎同归,哲子郎君请自便吧。”
沈哲子想想,便也不再坚持带两人前去,到前方街口放下这两人。庾亮不同于顾众这种吴中名士,居于执政之位,身上政治味道太浓,对于陶侃不只是冷眼那简单,甚至隐有敌视。眼下这样氛围,他也实在不方便带陶侃之孙去登门拜访。
与沈牧两人分开后,沈哲子便命仆从转往庾家。在行到乌衣巷时,沈哲子往内看看,发现王家那宏大门楼前约有十几人在徘徊游弋,神态不算友善,想来应是谯王家人。虽然谯王已被外任推脱不开,但却
这家伙纯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非沈家这个门第,凭他那点功勋想要封侯简直做梦。
陶弘闻言后心内却是苦笑,杀贼建功,封妻荫子,他家中便有个现成成功样板,便是他祖父陶侃。他祖父之势位已是外臣最高,然而那又如何,同样要受士族冷眼蔑视,不被接纳。
沈家势位稍逊,清望有缺,但终究已经跨过这道门槛。如沈牧这种子弟能与会稽贺氏这种等高门论婚,而沈哲子更是得以列选帝婿,纵使此次不成,日后所配者也必为吴中等门户。
陶侃哪怕位居分陕,若要为子孙求配吴中高门,只怕仍要受人耻笑拒绝。归根到底,仍是不受接纳认同。
车内气氛时间有些冷场,沈哲子沉吟片刻后才又说道:“要去拜见庾中书,陶世兄和二兄是否愿意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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