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闻言后笑笑,指着纪友说道:“早年惯以偏目观人,总以为肉食者胜于辞令虚言,却拙于实任庶务,眼下思来,实在大谬。当年过江用事匡扶社稷,有幸得见尊府大君,以浅目望之,只道凭旧望而篡幸之寻常老者,不足为观。蚍蜉观大树,难见其高远,穆公之清明,本非这种寒伧武夫能窥见啊。”
纪友不知张健为何突然言到大父,闻言后只是干笑声道:“大父之风采,虽耳濡目染,终究难得线,不敢恬颜妄论。”
“纪君实在不必过谦,以观之,你倒已经颇得穆公之神韵。”
张健微笑声,似有所指,继而话音又转,神态不乏寂寥道:“早年惯以偏目望人,如今却是身受所害。吴中玉郎早有令誉流传,却只作闲人之妄语,前日险被陷杀于阵上,至今仍有余悸。方知人言不虚,名无幸至。以愚钝之才
三天后,纪友在曲阿县署内接见前来登门道谢张健,同时也知道这几天时间内曲阿周边所发生事情。
三天前,张健以曲阿送去米粮为诱饵,于县境外设伏,将追踪而去管商格杀于当场。继而又以管商印信将弘徽诱出,轻轻松松接收弘徽部属。接着,又率领所部人马南来,将管商余部进行收编。
接收两部人马之后,张健扫惨败后颓丧,实力尤胜往昔。俟在县署外见面,他便越众而出,远远便对纪友深深施礼,语调诚挚道:“多谢纪君予善助,若非如此,将不得善终啊!”
纪友听到这诚挚道谢声,心中不免苦笑。他本就不擅长谋变,之所以肯帮助张健,也是为完成沈哲子嘱托。原本他以为张健求粮是为长期驻守句容,与管、弘两部对峙相抗,却没有想到张健做事这果决,从借粮伊始便已经定下计谋要诛杀管商。
如今管商、弘徽二人部属俱归张健,张健实力不消反涨,情况已经与纪友所预料大不相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帮沈哲子还是坏大事,因而心内颇多惴惴忐忑。
将张健迎入县署中坐定之后,纪友沉吟片刻而后才试探发问道:“张侯如今风采声势更胜往昔,是否有心提兵东往请战,雪前耻?只是要道声抱歉,先时那五千斛粮已是县中仅剩,也实在没有办法再凭空生出盐米补给军用。”
张健听到这话后微笑着摇摇头,低头抚着手臂上白绫捆缚创伤,长叹声后说道:“兵事途进退有据,哪能单凭意气而行。某本非战无不胜之雄将,胜乃兵士用命,败乃谋略有欠,岂敢因私冤擅动兵戈。况且大业雄关伫于彼处,镇守者知兵而勇进,并非意气能够克胜。”
纪友听到他这说,心内松口气。实在是历阳军尤其是张健骁勇之名已经多得传颂,沈哲子能胜他次,未必能再胜第二次。此时听到张健并无切切复仇之念,他绷紧心弦才有所舒缓。
张健轻啜口案上茗茶,而后闭着眼略作回味,那疤痕狰狞凶脸上竟然流露出丝不甚相称风雅气质:“早年只觉南茗寡淡,不及酪浆胜饮,如今心境有所不同,细细咂摸,亦有别样风味。”
纪友心绪沉重,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旋即便察觉到张健放下那茶杯,两眼正直勾勾望着自己。他心内突,强笑道:“张侯可有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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