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观察着匡术神情变化,不失时机地说道:“年初匡君你附义而起,所为者不必讳言,拔高门楣而已。可是如今态势如何你也已经知晓,邵陵公或得时勇进,终究欠缺改天革土豪情壮气,所重者仍是南北旧姓人家。倒要问句,假使邵陵公大事得成,匡君你觉得自己又能居于何地?”
若说前面所言只是撩动起匡术隐忧,那这番话则就直戳他心中痛处。他们这些人跟随苏峻起兵,除不忿中书逼迫之外,确实也是心存扫荡时局、篡幸高升想法。但是攻陷京畿之后,局势之演变却与他们早先所想大不相同,早先那些高门旧姓不伤分毫,高位者仍居高位,显用者仍是显用。
虽然眼下他们还能因为手中兵权而暂时占据优势,但却越来越感受到那些高门台臣们望向他们时,眼中讥诮与冷笑。他们这些人舍命换来个结果,只是个真真正正笑话而已!
这样态势,不独匡术个人有感,如今仍留驻在建康这些历阳旧部,像是路永、贾宁之流,包括直与匡术不对付任让在内,都屡次谏言主公诛杀这些台中重臣,
张侯困于大业。韩侯已经突破故鄣,京口唾手可得。皇太后陛下不日就将归驾建康,届时局势回稳,江东安康可期。”
最近段时间接触频密,沈恪对于匡术性情也多有解,此时见他面色镇定滔滔不绝讲出这些,分明是心内已生彷徨,明为说给沈恪听,其实更多还是安慰他自己而已。
“匡君你敏察于都外茫茫大势,是不及。不过心内却不免有憾,匡君你长于大略,却缘何拙于谋身?”
沈恪笑语道:“知匡君你近来多有困顿,明因或许在,但若深思层,原因真有这简单?”
匡术近来处境确实不好,入都以来他并没有什实际官爵进位,不过假节而督台苑军事也算是主公重用。但是,前不久主公又启用吴郡陆晔留守台城,名义上是因为台臣多旧姓,抬举吴中门户可以更加稳定局势。
但是在匡术看来,主公启用陆晔无异于在警告自己,毕竟早先他帮助沈恪去逼迫为难陆晔。而主公又因沈充背弃盟约而心怀不满,他与沈氏走得太近无疑触动主公警惕之心。
对此,匡术倒也没有想太多,毕竟这件事确实是他先做错。况且陆晔即便是有留守之名,也不过个虚衔,并未分薄他权柄。
但是接下来系列举动,却让匡术不免有些心寒。首先是将他之兵众调离两千人戍守石头城,接着又将其亲厚家人许方安排进苑城担任殿前监,将看守皇帝权力由他手中夺去。这就让匡术有些不满,这个残破台苑有什好守,外面重兵陈设,若是诸军皆败,他守住台苑又有何用!
他手中权力最重要便是看守皇帝,如今这最重要权柄被剥夺不止,就连台城安排守军都分作三部,他这个假节仅能节制自己这部而已,已经近乎于被架空!
正如沈恪所言,表面上原因似乎是因为他与沈家行得太密,但实际上是苏峻正在点点将权力转移到自己嫡系去掌握,对于他们这些部众已经渐有防备之心。这点,在外统兵那些人尚感觉不太深刻,但是匡术本身并非战将,对于权力消涨更加敏锐,因而近来是颇为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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