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兄妹上坳,老水手见到,喔喔嗨嗨叫唤起来,把揪住三黑子肩上纤板,捏拳头打两下那个年青人胸脯,眼睛眯得小小:“说曹操,就是曹操。三老虎,你这个人,好厉害呀!不到四十天,又是个回转。还以为你这次到辰州府,准会被人捉住,直到过年还不放你走路!”
那年青船夫只是笑,笑着分辩说:“哪个捉这样老实人?
又不犯王法。满满,你以为谁会捉?除福音堂洋人看见乌漆墨黑,待捉去熬膏药,你说谁?“
“谁?你当不知道?辰州府中南门尤家巷小婊子,成天在中南门码头边看船,就单单捉拿象你这样老实人。不知道?满满什事都知道。还知道她名字叫荷花,今年十九岁,属鼠,五月二十四生日,脸白生生,细眉细眼,荷包嘴,糯米牙,……年青人玩意儿,闭上眼睛也猜得出!”
“满满,他们哪会要?洪江码头上坐庄,放木排,才会看得上眼,是个空老官!”
爸爸呢?”
“镇上看干爹去。”
“娘呢?”
“做三次观音斋,纺完五斤棉花,在家里晒葛粉。”
“嫂嫂呢?”
老水手装作相信不过神气,“空老官,又不是跟你开借,装穷做什?荷包空,心子实在,就成。她们还要送你花荷包,荷包里面装满香瓜子,都是夜里在床上磕好。瓜子中下迷药,吃还怕你不迷心?敢同你打个赌,输什都行……”老水手拍个巴掌面轻声咬住三黑子耳朵说:“你不吃小婊子洗脚水,那才是怪事!”
三黑子笑着分辩说:“满满,你真是老不正经,总说这些事。你年青时定吃过,才知道有这种事情。这是二十年前老规矩,现在下面可不同。现在是……”两个人说自然都是笑话。神情亲密处,俨然见外身旁那个保民官。队长有点不舒服,因此拿出作官身分来,引起刚上坳水手对他应有尊敬。队长把马鞭子敲着地面,挑拨脚前树叶子,眼光凝定在三黑子脸上,“划船,问你,今天上来多少船?你们帮船昨天湾泊什地方?”
直到此时那哥哥方注意及队长,赶忙照水上人见大官礼数,恭敬诚实回答这个询问。夭夭有点不惬意,就说:“三哥,三哥,到满满祠堂里去吧,有饭碗大橘子,拳头大栗子,等你帮忙!”
队长从神气之间,即已看出水手是夭夭亲戚,且看出夭夭因为哥哥来到身边,已不再把官长放在眼里心上,不仅先前时所说所唱见得毫无意义,即自己表人材加上身分和金表,也完全失去意义。感觉到这种轻视或忽视,有星米还是上次买橘子留下强横霸道印象所起反感,因此不免有点恼羞成怒。还正想等待两人出来在划船身上,找点小岔子,显显威风,做点颜色给夭夭看。事不凑巧,河边恰好走来七八个身晒得乌黑精强力壮青年水手,都上坳,来到祠堂前歇憩
“大嫂三嫂都好,前不久下橘子忙呀忙。”
“满满呢?”
“他正在坳上等你,有拳头大干栗子请你吃。”
“你好不好?”
“……”夭夭不说,只咬着小嘴唇露出排白牙齿,对哥哥笑。神气却象要说,“你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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