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坐轿子,带保安队仵作人等大群,亲自下乡来验尸。把村子里母鸡吃个干净后,觉得事件辣手,就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这件事情,还是开祠堂家族会议公断好。”说完后,就带领千人马回县城里去。家族会议办不,末后县党部委员又下乡,特来调查,向省里写报告,认为命案无从找寻凶手,油坊田地产业应全部充公办学校。事情到如今整三年还不结案,王四癞子棺木也不能入土。“新生活”却又要来,谁保得定不会有同样事情发生。
老水手可不说话,好象看得很远。平时向远处看,便看到对河橘子园那片橘树,和吕家坪村头那簇簇古树,树丛中那些桅尖。这时节向远处看,便见到“新生活”。他想:“来就来你,有什可怕?”因此自良自语说:“‘新生活’来,吕家坪人拔脚走光,也不走。三头六臂能奈何?”他意思是家里空空。就不用怕他们。不管是**党还是“新生活”,都并不怎使光棍穷人害怕。
两个过路人走后,老水手却依然坐在阳光下想心事。“你来吧,偏不走。要作伕子,挑火食担子,老骨头,做不。要引路,守祠堂香火。”
这祠堂不是为富不仁王四癞子产业,却是洪发油号老板。至于洪发老板呢,早把全家搬到湖北汉口特别区大洋房子里住去,只剩下个空祠堂,什都不用怕。可是万“新生活”真要来,老水手怎办?那是另问题。实在说,他不大放心!因为他全不明白这个名词意义。
会儿,坳上又来个玩猴儿戏,肩膊上爬着个黄毛尖脸小三子,神气机伶伶。身后还跟着只矮脚蒙茸小花狗,大约因为走长路有点累,把个小红舌头撂到嘴边,到坳上就各处闻嗅。玩猴儿戏外乡人样子,到坳上休息下来,问这里往麻阳县还有多少里路,今天可在什地方歇脚。老水手正打量到“新生活”,看看那个外乡人,装得傻呼呼,活象个北佬派来侦探,肯定是“新生活”派来先锋。所以故意装得随随便便老江湖神气,问那玩猴儿戏人说:“老乡亲,你家乡是不是河南归德府?你后面人多不多?
他们快到吧?“
那人不大明白这个询问用意,还以为只是想知道当天赶场平常乡下人,就顺口说:“人不少!”完全答非所问。
只这句话就够,老水手不再说什,以为要知道已经知道,心中又闷又沉重。因为他虽说是个老江湖,“新生活”是什,究竟不清楚。虽说不怕,真要来时也有点麻烦人。
他预备过河去看看。对河萝卜溪村子里,住个人家,和他关系相当深。他得把这个重要消息报告给这个村中带头人知道,好事先准备番,免得临时措手不及,弄得个手忙脚乱。
他又想先到镇上去看看,或者还有些新消息,可从吃水上饭人方面得到。因此收拾摊子,扣上门,打量上路。其时碧空如洗,有群大雁鹅正排成人字从高空中飞过。河下滩脚边,有三五只货船正上滩,十多个纤夫伏身在干涸卵石滩上爬行,唉声唉气呼喊口号。秋天来河水下落得多,容口小,许多大石头都露出水面,被阳光漂得白白,散乱在河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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