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回过头,才发现是他同学刘根民。根民手里提着个黑人造革提包,笑嘻嘻地对他说:“从背影上就认出来是你!”
少安问他:“你到哪里去呀?”
“刚下乡回来。走,跟到公社去。正准备捎话叫你来呢!现在走,有事要给你说!”
少安只好和根民块挤过人群,跟他往公社走。路上,他估摸不来根民要给他说什事。既然根民先不说,就说明街上不能议论,他也就不问。是不是他又犯错误?犯什错误?他想来想去,也没做过什出格事。至于责任组,现在这是上面出主意搞,更何况又不是他孙少安个人搞——不会是这事!他很快排除他再次面临批判可能性,于是精神便松宽下来。
根民边走,边给他递上根纸烟。
候,他们才有自己新窑呢?从他们结婚到现在,就直住在饲养院破窑洞里,但他又想,只要政策就这样宽下去,他有信心在这几年里给自己营造个新家。
两口子相跟着回到家里吃过早饭,少安就准备起身到石圪节去赶集。在他们回家之前,父亲已经吃过饭出去——老人劳动心劲越来越大。
少安临起身前,他妈对他说:“你赶回集,身上也不带几个钱,干脆把咱们刚摘下老南瓜带几个卖,你好花销……”少安想也是,大人倒没什,但回来总得给虎子买点什。
于是,他就在羊毛口袋里装几个南瓜,扛在肩上去石圪节。
石圪节集市和往常不大相同——庄稼人挤得脑袋插脑袋。大部分人都带着点什,来这里换两个活钱,街道显然太小,连东拉河河道两边和附近山坡上,都涌满人。
少安般不抽纸烟。仍然卷旱烟抽。但老同学这根纸烟他接住。
根民现在已成石圪节公社副主任。身干净深蓝制服,头发稍稍背梳起来,看起来已经蛮象个公社领导。这人性格随和,但脑子利索,在石圪节上高小时就是班上生活干事,做什事都很认真。少安很感激他同学;在他成干部而自己成农民时候,他直象过去样把他当朋友对待。
少安跟根民进公社院子。徐主任正和公社民政专干下象棋。他们进来时,徐治功只抬头跟刘根民打个招呼,就赶忙举起颗棋子往石板棋盘上掼:“将!”根民走过去,对下棋徐治功说:“徐主任,根据这次下乡
到处都是吆喝叫卖声。土街上空飘浮着庄稼人淌起黄尘。
不时有个穿花格衬衫、戴蛤蟆镜青年人在人群中招摇而过,手里提黑匣子象弹棉花似响个不停,引得花百姓张大嘴巴看新奇。
孙少安挤到南街头食堂旁边菜市场上,几个老南瓜不多时就卖。
他把毛口袋卷夹在胳膊窝时,准备去给虎子买几毛钱水果糖,给秀莲买块揩汗手帕,再拣绵软点吃食,给老祖母买点。他老南瓜卖三块五毛八分钱,足够置办这些东西。如果还有剩余话,他还准备给父亲买块包头羊肚子毛巾——他头上那块已经肮脏得象从炭灰里捡出来似。
孙少安正从南街人群里挤时候,突然感觉有人似乎拉扯他衣服。他心惊,以为是小偷——听说操这行当人现在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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