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不去外婆家?”兰花哽咽着说:“你先去,妈妈过阵就来……”狗蛋听妈妈话,就象个大人似,背抄起两条小胳膊,挺着胸脯去。从罐子村到双水村只有几里路,他常和姐姐相跟着去外爷家,因此,个人上路也不胆怯。
兰花用手扶住路边根电线杆,哭着对远去儿子喊:“你靠路边走,不要走路中间,操心汽车……”儿子调过头向她招招手,说:“噢!”
当狗蛋背影完全消失在公路上后,兰花就迈着两条软绵绵腿,向公路下面河湾走去。
她来到河边水
人在村里就要臭辈子!
她问儿子:“你姐姐呢?”
“姐姐到外婆家去”狗蛋津津有味地吃着糖。女儿个人跑到双水村去干什呢?
痛苦兰花脑子已经完全乱。她不知道她应该怎办。王银满若无其事地厚着脸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个人走到后窑掌黑暗处,两只手胡乱地翻搅着,耳朵里塞满各种杂乱声响。
当她糊里糊涂在个角落里翻出些红绿纸包时,突然怔祝她想起,这是几年前满银贩卖剩下些老鼠药——当年正是这些药让公社把他拉到双水村工地上,劳教十几天。
兰花面对着这些小纸包,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些药出现,似乎是种命运安排,使她自然而然地想到死。是呀,她真不想活,虽然她是个大字不识农民,但她也是个人——正因为她大字不识,她心中就更容纳不如此事情!她不愿让公家拿法绳把她男人绑走;但又没能力把那个女人赶走;她更没勇气为这事公开闹唱—这样她孩子和娘家门上人都没脸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死念头刹那间便占据她心。
她在黑暗中哆嗦下。
她看见男人和那个不要脸女人在说话。她没听清他们说什。但她知道,那两个人现在装得象什事也没有发生。凤凰窝里钻进来个黑老鸦,这个坏女人已经完全象这个家里人。她被她挤在边。她半辈子受死受活,如今落这个下场,她也没脸活。去死呢!她相信人死以后还能轮回转世,有可能转成人,也可能转成动物。不管来世是人还是牲灵,她都还要转生到罐子村来;这里有她亲骨肉;她要来看她猫蛋和狗蛋……怎个死法?不能死在这个家里。不能死在仇人面前。老鼠药没水吞咽不下去……对,到前河湾水井边去;那里僻静,也有水。
兰花这样想着,就拣些绿纸包药揣在衣袋里。她喜欢绿纸包而不喜欢红纸包。她从小就喜欢绿颜色,因为山里庄稼,树木和草都是绿;她记起她小时候也常爱用绿线绳来扎头发……兰花随即调过身,从后窑掌黑暗中走出来,脸色灰白,嘴唇紫黑,两只眼睛模模糊糊。她没管锅台边那两个不要脸人,直走到前炕边,言不发地把狗蛋抱在怀里,接着便出家门。
她恍恍惚惚来到村前公路边,把儿子放在地上,泪水汹涌地从两只皱纹包围眼睛里淌出来。她拼命在儿子脸上亲又亲,然后对他说:“你到双水村找你外爷外婆去……你不要回来……”狗蛋瞪着双大眼睛,用两只脏手为母亲揩去脸上泪水,问她:“妈妈你为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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