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坐在下首,给父母和桓凌斟酒布菜,老老实实听着父亲假意埋怨他,桓师兄光明正大地夸奖他。然而听着听着,忽然觉着桓师兄要涨辈分——怎就口个地叫上时官儿?
他咳声,抿住唇角,严肃地对老父说:“如今入学校,做生员,已经不是叫小名儿时候,爹往后称字‘子期’吧?”
他爹不叫,也省得把小师兄带过去。
‘子期’这个字是他捐监之后自己起,不过学校朋友们叫惯宋兄、宋贤弟,父母还拿他当孩子叫小名,桓凌也宁可口个三弟,还没人正式称过他字。
宋大人摇头笑道:“这孩子,倒急着长大,呼字有什用,哪天你成家……”
什可谢?倒是要先谢过三弟愿意教这些实务。”
他们两兄弟互吹互谢,宋县令在上首听着,想到他好好个二甲进士,未来皇亲国戚,竟为自己家事闹到要到下乡小县来做官,也颇有些过意不去。
他待两人坐下,便和煦地说:“世侄不必跟时官儿客气,只管坐着,就叫他替你斟酒。这小县里没什好物,只有月饼是家里送来金丝小枣做馅儿,味道还算好。你随意用些酒菜,待会儿吃月饼赏月,也能尝尝家乡味道。”
桓凌谢道:“侄儿来得匆促,早忘要过节事。若非宋伯伯与三弟照顾,哪里吃得上咱们北方口味月饼。”
说到家乡,他环顾厅堂院子,觉得这后衙虽布置得处处都是南方风格、清丽别致,却不知哪里总让他有身在家中感觉。
提到“成家”二字,院里忽然静静。宋时忙站起来打圆场:“这字取得跟竹林七贤之向子期样,说不得将来也能和他样当个流芳百世隐逸名士呢。”
桓凌也强行夸道:“正是,时官儿……三弟于经典常有前人未发新解。前几天侄儿与三弟论《春秋》,讲到《春秋》记
他晃晃神,忽然意识到,是堂上桂花香气中隐约掺着丝薄荷香叫他感到熟悉。这自小就常闻见薄荷清露香气,还有这仲秋天气、厅堂大敞,却不见虫蚁烦扰舒适……
桓凌遥想起当年宋时弄院子薄荷水掺着腥味草药汁熏虫子故事,笑意不知不觉从眼底泻出,说道:“还记得原先三弟合同住个院子时,试制杀虫药,庭院中洒遍药水,家里就是这样干净清凉。如今这福建知县衙门也是样药香浮动,不闻虫声,倒合重回到们小时候样,亦不必思乡。”
宋县令只知道宋时回家蒸酒精、蒸花露,做出来驱虫药相当有效,而且不大难闻,却不知道他在别人家是直接煮药水满院子洒,祸害得眼前这位世侄差点得鼻炎。
他把这话当真,满脸都是自豪光彩,恨不得跟着夸儿子几句,但在人前又要谦虚,强绷着笑颜道:“时官儿是有些怕虫子,自小就爱弄这些东西。世侄却不知道,这孩子在广西连醉蟹都不许们吃,说是里头生虫,吃下去对肠胃不好……”
桓凌也仿佛忘自己被熏得求他少洒点药水痛苦,跟着宋县令块儿夸:“这才见他体贴人。想那醉蟹是酒腌,酒又伤身,蟹里若有虫时也伤害,再好吃又有何益?世伯该听时官儿话,为家人与治下百姓保重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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