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以及条凳拖在地板上
声音，非常克制，更衬得众人齐心协力营造静，仿佛怕惊醒
梦里丽娘，惊飞水上白鹭。
程凤台问身边座儿：“怎
？不许人说话？”
不料那座儿也和先前客人
样反应，面色严厉地制止程凤台，瞪着眼睛跟见仇人般。反正现在谁敢在商细蕊场子里发出声响，谁就是座儿杀父仇人，耽误商郎戏，他们真能人拳打死他！
程凤台在这诡异气氛里，渐渐体会出点恐怖。扭头看看座儿，人人张梦游脸，既有盼着天上落雨饥渴，又有盯着引线烧尽爆炸紧张。好比台上有个吃心妖精，把人们心肝都吃掉，人们在等着妖精重新出现，大发慈悲把心肝吐出来还给他们。程凤台知道商细蕊戏好，好到给满园子人都下魔咒，引得人们齐齐发痴，倒是见所未见。
先上台是黎巧松。
黎巧松拿支笛子，坐到离台上很近位置，光看这点，也很奇怪。笛音响起，杜丽娘携春香入园游览。商细蕊穿着粉红戏服，与程凤台走货之前面貌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出场，程凤台就知道，在自己离开北平期间，商细蕊身上发生件不得大事！这件事已经揉碎他血肉，挫断他骨骼，使他不再演绎任何角色，就此死去，接着，杜丽娘幽魂荡荡，口唇轻启，借尸还魂！
程凤台与商细蕊之间有着种感应，不用说话，他就知道。商细蕊每唱过字，都像是根丝缠在程凤台脖子上，教他喘不上气，教他莫名憎恨台上杜丽娘。他简直想掏出□□射杀这缕千载而来幽灵，又想把座儿们挨个儿叫醒，告诉他们商老板被杜丽娘吃掉，台上那个是鬼，你们看不出，只有
看得出。
满目春光在十步之内尽数看遍，杜丽娘要回去。人们舍不得杜丽娘走，爆发出阵震天叫好。座儿与商细蕊也有着特殊感应，台上唱戏是人是鬼，他们亦是火眼金睛，耳聪目明。听戏听到今日，方知何为个痴字，何为个醉字，梨园盛景，到此为止。是，商细蕊兴许真陪日本人睡觉，委身侍敌，要被日日唾弃。可是杜丽娘又有什罪孽？杜丽娘偏偏附在这具风流儿尸首上现身，显形，怀着腔春情要在梦里找她柳梦梅。千怪万怪，怪不到杜丽娘身上去呀！
座儿又哭又叫，但求把杜丽娘长长久久留在人间。程凤台闭上眼睛，也觉得有泪水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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