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是,眼前只能清楚地看到衣裳、发式、马、樱花,唯有新娘子面庞,却怎也想象不出来。头脑里忽儿出现这种模样,忽儿出现那种模样。想来想去忽然变成米勒[8]笔下奥菲莉亚[9],镶嵌在那副高岛田发型下面。这怎行?把画好半天底稿把扯下来。顿时,衣着、发式、马和樱花从头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奥菲莉亚合掌在水上漂流姿态却像轻烟般朦胧地留在心底,即使用棕叶拂帚也拂拭不掉。不由联想起空中拖着尾巴彗星来。
“好吧,再见。”源哥儿打着招呼。
“回头再来吧。下场雨,羊肠小路不好走啊!”
“是啊,吃点苦头。”源哥儿动身,他马也迈开脚步,叮当,叮当。
“他是那古井人吗?”
“那孩子真可怜,长着副好人品。现在情况好些吗?”
“哪里,还是那样。”
“真叫人着急。”老婆婆长叹声。
“可不嘛。”源哥儿抚摸着马鼻子。
枝条繁密山樱,叶子和花上蓄满高空落下雨珠,这时经风吹,再也承受不住,从暂居之处簌簌滚落下来。马吃惊,上下抖动着长长鬣毛。
又有客人来吧。山路岑寂,春贯古今,厌花人无立足之地。老婆婆就是在这样小村里,年年数落着叮叮当当马铃声。时至今日,头发都白。
马歌催白发,渗泊春已暮。
把这诗写在另页纸上,凝望着铅笔尖沉思,觉得仍有言犹未尽之意,还需稍加推敲。想,无论如何得把白发写进去,把流逝时光写进去,把赶马歌这个主题写进去,再把春季加进去,努力压缩成十七个字[7]。正在思考时候,真正赶马人来到店门口,高声喊道:
“喂,您好啊?”
“哎呀,是源哥儿,又要进城吗?”
“是,是那古井源兵卫。”
“他是为哪家媳妇儿赶马过岭呢?”
“志保田家小姐嫁到城里时候,源兵卫牵着马缰绳打这儿经过。——时光过得真快,今年已经五年啦。”
老婆婆是个有福人,只有对着镜子时才悲叹自己生白发。她掐指算,觉得这五年光阴就像车轮子般迅速闪过去。觉得这个老人近似位仙家。
“想必挺俊吧,要能看上
“混账!”源哥儿叫骂声和那叮叮铃声,打破冥想。
老婆婆开口:“源哥儿,她出嫁时情景,还清楚地留在眼前呢。穿着绣花滚边长袖和服,梳着高岛田式发型,骑着马……”
“可不嘛,不是乘船,而是骑马。也是在这地方歇脚,婶子。”
啊,位姑娘骑着马,站在樱花树下,樱花片片飘落下来,姑娘发髻上落英缤纷。——又打开写生本。这景色既可入画,也可吟诗。心目中浮现位新娘子身影。想象着当时情景,这样写道:
山前樱花路,马上新嫁娘。
“要买什东西,给捎来吧。”
“对啦,经过锻冶町时,请到云岩寺替家女儿讨个签儿。”
“好,定办,就要支吗?——阿秋嫁个好婆家,享福去啦,对吗,婶子?”
“还好,眼下不发愁啦,这能算是有福气?”
“当然啰!瞧,跟那古井那位小姐比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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