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上班。”
她这才看见他脸色灰冷。她赶紧上去,用自己额贴贴他额,然后转身去找阿司匹林。杨麦生病就会叫小顾请假。杨麦却叫小顾别忙,坐下来。他像对个孩子那样,拉着小顾手,告诉她从今天早上起,他就是个坏蛋,做坏蛋老婆是很难,小顾还年轻,定要努力去学着做。
小顾发现杨麦手完全死,又冷又干,指甲灰白。他竟比她害怕,竟比她受惊吓要大,应该是她来保护他。小顾不在乎地笑笑,说洗脸吧,洗脸去买水煎包子给你吃。
两天后,群人半夜跑来,打错好几家门,说是来逮捕”现行反g,m”杨麦。七八支手电光柱下,杨麦哆嗦得连皮带都系不上。小顾替他拴好裤子,在他给押走前,又塞给他个小包袱,说里面有两套单衣,件毛衣。毛衣是她赶织。杨麦很吃惊,小顾不露痕迹地把切准备好。
杨麦走半年,小顾没有打听到他任何消息。第二年开春,来个讲侉话男人,说是杨麦难友。他带封杨麦写给小顾信,告诉她他要做胃溃疡手术,让小顾设法弄些奶粉捎给他。
、门口就黑暗下来,人把正午光线全挡住。懂行明白,小顾骂街是专业,那些小巷子市井人家专门出这类专业骂手。专业骂街和业余骂街不同,并不是非有敌手不可,也不是要在来往舌战中占上风,专业骂街开场不久就把敌手甩,更不会让敌手插上嘴,制造舌战机会,这种大手笔骂街上来就升华,成种抽象境界。
小顾骂街成果,是女老师在暑假后调走。
杨麦开始和小顾冷战。个星期下来,小顾还像平素那样做个嗲脸说:”你个礼拜都没理人家。”
杨麦看都不看她。
过个月,小顾不顾秋天又潮又冷,晚上穿着透明短裤在屋里走来走去。杨麦只当她不存在。小顾走到他写字台边上,手推推他肩,他晃晃,她推得大些,他晃得更大更无力。小顾伏在他身上,和他块晃。晃得要多嗲有多嗲,天下女人,也只有小顾能嗲成这样。杨麦随她去摆弄,手还拿着钢笔。
“你个月都没碰过人家。”小顾蜜样淌在他身上。
杨麦这回有反应,他忽然抽出身,看她眼。这眼让小顾向糊里糊涂脑袋里出现些陌生大词:尊严、平等、屈辱,等等。她不知哪个词用到杨麦和她此刻状态最合适,似乎又都不太合适。她原以为这类大词只属于书和话剧,永远不会和她生活有关,从杨麦眼里,她意识到,她生活也许从来没离开过这些大词。
杨麦和小顾冷战结束在九六九年春天个清晨。杨麦早出去解手,小便池站排人全躲着他。他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却仍想证实下。他走到凹字楼走廊上,拉住雕花栏杆向外探身,便看见大门内大字报,上面他名字写得有斗大,但他却看不清给他长串罪名是什。
回到家他对正在梳头小顾说:”小顾,你今天还要上班啊?”
小顾心里轰地响,眼睛全花。但她拼命忍住泪,装得像昨夜还跟他枕边话不断似,耍着俏呛他句:”不上班做什?在家里碍人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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