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情听到这话,原本急促凄惶呼吸声竟然慢慢变稳,也不知道过多久,他柔声笑出来:“王爷又在骗。”
赵杀万分惊怒,刚想冒着打诳语重罚争辩几句,就看见阮情站起身,从花影下走出来。
短短数月未见,阮情高许多,与他相差仿佛,双肩也非原来瘦窄,而是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虽然仍长发半绾,但那容貌不再雌雄莫辩,而是艳丽中掺着俊美。
红衣穿在他身上,已经尽数化作妥帖风流。
赵杀先前待他,多多少少掺着对后辈照顾宠溺,如今对着这样张脸,耳边却只能听见自己急促心跳声。
赵杀从背后轻声喊他句:“阿情,……”
于这刹那间,他突然猜到阮情要说什话。
而阮情果然开口,惶惶然地问:“王爷只喜欢?”
赵杀浑身发颤,木愣愣地看着露在花影外角红衣。
满眼红,是他颠倒混乱无凭无据梦,是殷红花下唱旖旎小曲人。
而赵杀记挂着阮情,这些都未察觉。
他额上伤口早早被许青涵上过好药,拿白纱裹许多圈,如今血不再流,身上也有力气,凭着股执念,居然自己爬起来,朝阮情方向趔趄寻去。
平时若让他细细分辨,许大夫跟阮情自然是般重要,哪边都割舍不去。哪怕登时就天崩地裂,也断然不会抛下许青涵。
可偏偏是这个关头,偏偏来是阮情,是阿情撞见他与别人亲热。
是,来人间许久,几位债主早就清楚他禀性不堪、处处沾花惹草……唯独阿情不知。
阿情长大……原来是这个模样?
年之前,赵王爷尚能以严师自诩,目不斜视地为阮情讲解血池放血之谜、算黑白无常相逢时辰,要是放到如今,只怕双目稍稍对视,就已魂为之荡,魄为之夺。
随着阮情步步逼近,赵杀连耳根都泛起血色,本想说几句唐突话,夸夸他灼灼色相,那人却停下来,隔着半丈,极轻地问句:“王爷可愿给件值钱东西?”
赵杀还未听懂,人就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下来。他四下摸摸,身无分文,只有头上玉冠能值些银钱,于是两下把金簪拔出,玉冠除下,统统塞给阮情,又趁着夜色昏黑,拿手胡乱捋两把乱发,想盖住包扎伤处
阮情似乎笑,颤声笑着问他:“那……是最喜欢?”
赵王爷猛地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是,最喜欢你。”
这话当然是假,只是赵杀仍记得那夜噩梦醒转、寒风穿胸之痛。
他仍记得前世纠葛中,自己似乎极后悔,没有说这样句话。
哪怕今时今日,赵杀早已猜到,自己当初那二十斤情爱,是工工整整地匀分给四个人。但只要他口风紧些,咬死不松口,有谁会知道?
阿情常说,心里只有王爷……他心意地恋慕自己,以为自己也心意地恋慕他。
这份蹩脚情意,只瞒过阿情。
他其实知道,自己分身乏术、处处破绽,就快瞒不住。
可在这世上,就只有阮情从未起疑,还赤诚地爱他,以为两个人就是整个天地,纵然是假……能多瞒日也好。
赵王爷此时伤重,不能久行,幸亏阮情并未走远,乖乖坐在两人互诉衷情花树下,身形都隐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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