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太急,几乎被地上碎石绊倒,有刹那,赵杀几乎误以为自家弟弟害怕得紧。
好在赵静停下之后,瞬不瞬地看他半炷香工夫,人便点点恢复如常,举止自如,微笑起来:“哥哥说让稍等片刻,没想到要这久。”
他原本相貌出众,已生得十分可怜可爱,此时又多几分乖巧神态,煞有介事地轻轻击两下掌,轻声道:“凡人想求长寿已是极难,家哥哥却能无病无痛、有万千化身,当真道术得。”
赵杀被他夸得老脸通红,谦让几句:“哪里哪里。”
赵静微微笑:“别本事也是厉害得很……”
他虽是满腹疑窦,有心跟上前去,看个清楚明白,可外头白日当空,自己介新鬼,委实不是深究时候。
赵杀再三思量,只得从识海中取出枚换骨托生丸服下,想要相见,又要等上世。
赵王爷再睁眼时,已经得具崭新肉身。
他初初为人,四肢尚不灵便,赤身裸体在林间走十余步,铸在精魂中地字二号牌才堪堪生效,替他变幻出身金冠蟒袍。
许是那几枚换骨托生丸时日久,药效不甚新鲜,赵杀新生过后,周身俱是续骨生肌之痛,人只得忍着剧痛,件件着好衣履。
你、你方才做什噩梦?”
纵然这人听不见,他依旧想同这人多说几句话。
“听说就寝之前,享用半碗羊乳、牛乳,能补血助眠,使人面目光悦……”
赵杀漫无边际,连着搭讪几句,司徒靖明脸色阴沉,猛地扯过玄色外袍,衣衫抖,身形转,未待赵杀看清,人便穿上衣、着好履。
赵杀愣愣,失神之际,司徒靖明已取过面甲,严严实实遮住薄唇下颔,提着剑下榻,直直向他走来。
他这话说得极轻,赵杀却不曾听见,他看见赵静跪坐在地上,衣衫脏得不成样子,十指尽是血污,不知道牵多久那尸身,心中酸涩,瘸拐地走到马车上,取水囊、白帕和簇新外袍,搂在怀里走回来,硬抓住赵静手,替他点点冲洗,
林间有溪水潺潺淌过,赵王爷对水朝,看自己额角旧伤尽去,英俊不减当年,心中志得意满之余,又有些茫然,顿顿,才开始颤颤巍巍往阴山脚下赶去。
他这回托生地方稍稍偏些,走到碑亭时,残阳犹在,洇出抹赤色,赵静个人坐在废墟中,双手执着废墟那具尸身手。
赵王爷远远看见,心都揪紧,小声唤句:“阿静……”
只是身上余痛未消,声音微哑,等到人走得近,发现赵静并未听见,忙扯着破锣般嗓子多喊几句:“阿静,哥哥回来!”
赵静这才微微侧身,他双目无神,脸色煞白,只有双唇之间泛出线血色,定定分辨赵杀好会儿,才仓皇站起,朝赵王爷方向小跑几步,而后猛地停下。
赵王爷后退两步,结巴道:“你看得见?”
司徒靖明再进,他便接连后退,连声道:“等等,将军……为何看得见?”
正说话时,司徒靖明便到他面前。
赵杀情不自禁地拿手挡挡,而司徒靖明大步流星,停也不停,从他身上穿行而过。
赵王爷初初察觉时,只觉有凉风穿胸而过,呆立片刻,回头看,才真正确信那人是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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