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妈这年头脑子慢,对着z.府同志只是抿着没上牙嘴乐。
“张至礼同志在朝鲜战场光荣牺牲。他生前就直寻找您和他父亲。”
“光荣牺牲?”二孩妈脑子跟这种消息和名词差着好几个时代。
“这是他烈士证。”z.府干部同志把个牛皮纸信封交到二孩妈伸展不开两只手上,“抚恤金他爱人领。他两个孩子都还小。”
这时二孩妈理解力终于从大堆新词里挣扎出来。大孩死,死在朝鲜,他们老两口得个“光荣”,他寡妇、孩子得笔钱。二孩妈哭不出来,当着个满口南方话陌生z.府干部她放不开她哭是要拍腿叫喊。另外,大孩十五岁跑出去,她那时候早就哭过他,哭完就没抱什指望还能活着见到他。
头大呀!个小时就要呷回奶,小环都给他呷空!她边说边把双眼笑成弯弯两条缝。只有曾经和小环在块搬是弄非亲近女友们偷偷地说:“谁信呀?小环部件都毁,生什孩子呢!”
人们问二孩妈二孩挣得多不多。在炼焦厂当级工呢,二孩妈告诉大家,级工吃着拿着还住着国家房。人们就说:二孩真有福。二孩妈就很有福样子把自己编话都当真。
安平镇附近村子成立互助组时候,张站长又接到二孩信。张站长已经不做站长,站长是段上去年底派来个年轻人。张站长现在成张清扫,天天拿着扫帚在车站六张八仙桌大候车室里扫过去扫过来,在车站门口空地上扫得灰天土地。这天他收到二孩信就更扫个没命,他非让二孩妈给哭死不可——二孩儿子生场病,上月死。二孩也是,这大事,隔个月才写信回来。老太太想好好哭哭,也哭晚。
二孩妈果真把张清扫险些哭死。她把她缝堆小帽子小鞋子拿出来,拿出样,哭大阵。哭二孩苦命,哭她和老伴苦命,哭小环苦命,哭小日本该天杀,跑到中国来杀人放火、追她儿媳,把她大孙子追掉。哭着哭着,哭到大孩身上。大孩死没良心,十五岁从家跑,不知跑哪儿做匪做盗去。
张清扫蹲在炕上抽烟,他心想老伴明明知道大孩去哪儿。那时他们还住在虎头,他在虎头车站做锅炉工,大孩跟帮山上下来抗日分子混得好。后来从家里跑,他和老婆断定他是上山,跟着破坏鬼子铁道、仓库、桥梁去。二孩那时才两岁。张清扫心想,要是大孩活着,这时也该有信。
县民政局干部同志说张家从此是光荣烈属。每月可以得到z.府笔钱,
二孩妈再也不去镇上。
夏天个上午,从麦子地中间那条宽宽土路上来辆摩托车,旁边挎斗里坐人像个z.府干部。摩托车驾着大团尘雾来到张家门口,问张至礼同志家是否在这里。
二孩妈坐在树阴下拆棉纱手套,听便站起来。这些年她个头小不少,腿也弯成两个对称茶壶把,往门口挪着小脚时,站在门外z.府干部能从她两腿间看到她身后群鸡雏。
“是大孩回来?”二孩妈站在离大门丈把远地方,不动。张至礼是大孩学名。
z.府同志走上来,说他是县民政局,给张至礼同志送烈士证来。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