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妈又上镇上去。她烈士儿子是参谋长,安平镇从来没见过参谋长这大官。
要去佳木斯看儿媳孙子那天,二孩妈把半个镇子都买空,从山货买到皮货,再买到炒米糖、卤野兔腿、烟叶。
“二孩妈,想把您孙子撑坏肚子蹿稀啊?”
“可不!”二孩妈龇着四颗下牙大笑。
收到父母去佳木斯之前寄来信,张二孩早就不是张二孩,是二级工张俭同志。张俭是他到炼焦厂报名时填在表格里名字。鬼使神差地,他提起报名桌上蘸水钢笔就在脑子里笔砍掉他学名中间“良”字。三年时间,张俭从学徒升到二级工,升得飞快。新工人里像他这样初中毕业生不多,读报、学习,工段长都会说:张俭带个头吧。开始他觉得工段长害他,要他这个从不说话人当发言带头人。渐渐地他出息,反正把几十个字背熟,哪次带头都是这几十个字。
过年还有大油大肉,八月节发月饼,十月国庆发大米。县里其他烈属都按同样政策优待。
“干部同志,家大孩有几个孩儿啊?”
“哎哟,还不太清楚。好像是两个孩子吧。您儿媳也是志愿军,在军里医院。”
“噢。”二孩妈使劲盯着干部同志,看他下句是不是“您儿媳请您去家里看看孙子呢”,可干部同志两片嘴唇合上。
二孩妈把干部同志往大门口送时候,张清扫回来。二孩妈跟二孩爸介绍干部同志,两人正规地握握手,干部同志叫二孩爸“老同志”。
带头发言,他可以放松去想家里事。想如何把多鹤和小环摆平。想多鹤去居委会老不说话怎办,想小环闹着出去上班能不能依着她。最近他想得最多是大孩成烈士事。哥哥大孩竟然活到三十多岁,当上参谋长,娶老婆生孩子,到牺牲才回家找父母。他觉得大孩挺不是个玩意儿。
这天学习会刚散,段里送报纸送信通讯员把封信给他。是父亲笔迹。父亲又粗又花哨几行大字洋溢着快乐,说他和母亲要去佳木斯看孙子。
张俭不往下看。那不就好?哥哥给张家留根,他不就没事?多鹤也没事,可以打发她走。打发她走到哪里去?先不管哪里,反正他要解放无产阶级他自己
他回到离厂区不远家属宿舍,小环又出去。多鹤快步上来,跪在他面前,替他把沉重翻毛皮鞋脱下,又小心地拿到门外。翻毛皮鞋应该是浅棕色,炼焦厂人头天就能把它们穿成漆黑。他在厂里洗澡,但街上人仍能认出他是炼焦厂。炼焦厂工人让焦炭给熏染得肤色深层。
这是间很大屋,两张木床拼在起,搁在屋东头,像张炕。屋西头搁个大铁炉子,竖起铁皮烟囱在天花
“你跟儿媳说,让她回家来看看!”张清扫流着泪说,“她要是忙,们去看看她和孙子们也行。”
“能给她带孩子!”二孩妈说。
干部说他定把话带到。
干部摩托车声远去,老两口才想起牛皮纸信封,里面有个硬壳小本,红底金字。本子打开,除大孩烈士证上照片之外,还有张和个穿军服女子相片,行字凸现在相片上:“结婚留念”。
烈士证上说大孩是团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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