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查起来再讲。”
看就知道,盘查起来她完全不知道怎讲。
“怎想得起来去卖首饰呢?”
“首饰横竖没用场。”
焉识差点说:手表也没用场啊。但他及时把话憋回去。婉喻闯大祸,冒着大大得罪恩娘危险给他买样毫无用场东西,是要
太湖回来,他们就跟恩娘做起游戏来:动作很小,嗓音很轻,句家常话也讲成偷情密语。他常常恶心这种游戏,婉喻却觉得滋味鲜美得很。
婉喻是漫不经意地说起来。那天晚上她说,孩子们都不敢到你面前去,因为他们看到爸爸那不开心,害怕。婉喻说话时候跟他隔着层帐纱,台灯灯罩是陆家上代人置,丝绸老,把灯光都变成古董。他在咖啡馆里把该备课备完,该批改功课批完,坐着家里轿车回来时候,满怀希望全家人都睡。焉识当然矢口否认:哪里不开心呢?他在刹那间又找回那个大咧咧扮相,打着哈哈。是从去年秋天开始吧?重阳节过以后,对吧?婉喻这时候已经坐在竹席上,穿西式衬衫长裤,但看还是缠过脚又改主意旧式女人。不过隔着层纱看,婉喻坐相很好,假如焉识爱她,应该认为她是美。
他把手里沉甸甸皮包放下来。这不是公文包,是件行李。为躲到各个咖啡馆、图书馆去办公,他每天必须提着行李出门进门。
他这种苦闷不是女人家苦闷,多跟她解释个字都会让他发疯。他开始往恩娘和孩子身上扯,去扯女人家苦闷。婉喻却说:是不懂;去年到现在,也不晓得怎让你开心点。她意思是,女人家那点苦闷是家常便饭,他苦闷,女人家天就要塌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她买那块欧米茄是为逗他开心。可怜女人!难怪他苦闷会让她塌天。他无话可说地在床对面罗圈椅上坐下来,可怜天下女人。
婉喻撩起蚊帐,坐在两片帐纱之间。
他说他真蛮好,真蛮开心。他意思婉喻没有懂。他意思说,婉喻体察让他心动。她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不梳发髻婉喻是另个女人。她说你当看不出来啊?样样东西你都没兴趣。她是指那块表。他把表盒从枕边拿出来。就是敷衍不动,他也要敷衍敷衍。婉喻把表给他戴上,表盒里有三节拆下表带,现在长短是合适。婉喻说:大约摸想你手就这点粗。蛮准!
蛮准,他点点头。女人多好敷衍。
她看他眼。这眼提醒焉识:他不止次看到婉喻眼睛里这种神采。藏在深闺里女子把所有能量都浓缩凝聚在这瞥目光里。长年累月被压制多少,被禁锢多少,现在就释放出来多少。远不止那些被压制被禁锢,是变本加厉释放。那瞥目光里有个好大胆子婉喻。他发现自己拉住她手。他从来没有把自己膝盖给婉喻当椅子,就像他多年前对望达那样,这时他却把望达座位让给婉喻。
他问她哪里来这多钱去买这贵表。家里钱婉喻是不沾手。从嫁到陆家到现在,婉喻就是副手不沾钱清爽无虑模样。回答很简单,就是把恩娘给她祖母绿卖呀。
“你要闯祸,恩娘会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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