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酸你少唬人。”个官差笑道,“这里去南京城少说也有十里,来回就是二十里,这点儿工夫,从城里端茶回来,怎能够,就算能够,这茶怎可能还是沸。”
戚继光却笑道:“世间多有奇人,即便如此,也不足为怪。”说罢轻轻吹开茶末,徐徐啜口,赞道,“好茶,可惜戚某粗鲁,不通茶道,说不出好在何处。”
那文士笑道:“这茶细若雀舌,乃是洞庭碧螺峰嫩芽斗品;水质轻甘,为无锡惠山寺顽石清泉。不善酒,惟好品茶,故以杯茗与君勉之,来日将军若能脱出囚笼,还请牢记今日之言,千万不要忘。”
戚继光拱手笑道:“多承吉言,敢问阁下大名?”那文士摇头笑道:“介废人,微贱书生,名号不足挂齿。”
戚继光气宇恢弘,文士既不通名,他也不勉强,洒然笑,转身去。陆渐随他身后,走得两步,忽觉背脊生寒,蓦地转眼,但见那麻衣人斗笠下闪过道厉芒,有若刀锋划过。陆渐眼中刺痛。慌忙转眼,却见那莫乙口中念念有词,双眼却目不转睛望着自己。
个‘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为之神’。”那文士哈哈笑道,“若你不是败军之将,这番话说来,倒也动人。”
戚继光不禁苦笑。那文士笑罢,问道:“怎,泄气吗?听你所言,当是深谙兵法,为何却不能料敌先机,明知不敌,也要追赶上去,自取其辱呢?”
戚继光摇头道:“与足下所论,不过是兵家小道,而追与不追,却是国家大义。倭寇横行东南,所向无敌,并非他们本身如何厉害,而是大明官兵贪生怕死,望贼风而先遁,见倭形而胆裂。当此诸将束手、万民哀号之际,戚某倘若爱惜己性命,守城纵敌,龟缩养寇,岂非猪狗不如吗?戚某虽不是儒生,却也知道先圣有言:‘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千万人尚无所惧,何况区区数百倭奴?”
那文士听罢,低眉沉吟,久久也无话说。这会儿众官差也歇息够,嚷着走路,那文士忽从袖间取出块碎银,笑道:“诸位官爷,再歇歇,敝仆取茶去,须臾便回,想与这位将官对饮杯。”
众官差拿到银子,自无不可。戚继光却道:“不劳足下破费,旧京非远,戚某也想快快赶到,是生是死,早作断。”
陆渐心子阵狂跳,不禁快走两步,紧紧随在戚继光身后。而那背脊寒气始终不散,直待走出数里,料得那麻衣人与莫乙再也瞧不见他,方才散去。
戚继光瞧他眼,奇道:“兄弟,你脸色怎如此难看?”陆渐道:“也不知为什,就觉心里难受。”戚继光只当他为自己事操心,便道:“既到南
那文士笑笑,指远处道:“瞧,他不是来?”
众人望去,但见道穷处,点褐影如风掠来,顷刻间形状可辨,正是那麻衣男子,只见他手提只锡壶,转瞬奔到亭前,倏然止步。他于如此狂奔之际,说停就停,陆渐更觉骇异。
那文士笑道:“斟两杯吧!”那麻衣人小心放下茶壶,取出两只瓷杯,注满茶水。
戚继光接过茶,见那茶水碧绿,沸腾未止,尚自吞吐蟹眼细泡,不觉讶道:“这茶是在附近煮?”
麻衣人言不发,那文士却笑道:“这茶是回城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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