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缜。”陆渐忍不住道:“你和沈舟虚之间,到底有什仇恨?”谷缜皱皱眉,寂然半晌,徐徐道:“那个商清影,你见过?”陆渐道:“见过。”谷缜吐口气,字字道:“她是生身母亲。”
陆渐不觉目定口呆,回想起来,那晚在佛堂前,谷缜说得那番话,分明就是怨怪商清影抛弃自己,而他口中“臭婆娘”,也必是那妇人无疑。
霎时间,陆渐心内众多疑惑豁然贯通,但见谷缜低头不语,欲要劝说几句,却又自恨口拙,想不出精当话来,二人时沉默下去,唯有罡风呼啸,掠身而过。
蓦然间,那木台下火苗蹿,腾起烧起来,外郭上响起阵喧哗,伴着叫声,木台渐被火焰吞没,火光烛天,十里可见。
陆渐甚是奇怪,转头望去,城中起五六处火头,不觉吃惊道:“怎回事?”谷缜道:“火是沈舟虚放,汪直在城外,瞧见火起,听见喊声,必然以为徐海在夺取城门……”
望着陆渐,忽有些闷闷不乐,放下筷子,斟碗酒,喝碗,再斟碗,如此连喝三碗,方才举筷进食。
用罢饭,鸿书正好捧来两付铠甲,均是哨官服色,另有两口腰刀,陆渐忍不住问道:“这些值多少银子?”鸿书应道:“每副三百两,卖家与相熟,故而甲胄之外,奉送两把腰刀。”
陆渐啼笑皆非,摇头道:“这些官军好不荒唐,难怪尽打败仗!”谷缜见他忿忿不平,暗自好笑,说道:“他们若不荒唐,便不叫官军。”
两人换甲挎刀,信步出门。路上只见人马衔枚,往来无声,长街漆黑,火光飘忽,远远听着战靴霍霍有声,时来时去。
两人混在队士兵后面,来到三山门外。但见内城与外郭之间,搭着座十丈木台,四周堆满柴草,不知有何用途。
忽听轰隆声,吊桥放下,城门洞开,城头喊声更急。
城郊黑沉沉,悄无动静,忽地火光闪,亮起点火把,黯若萤火,跳动几下,便如瘟疫蔓延,满山遍野涌起火光,密如繁星,汇聚成流,向着城中蜿蜒淌来。
“这多人?”陆渐瞧得倒吸口冷气。谷缜也觉惊讶:“麻烦大,倭寇人数向不满千,这里看来,来者何止
二人溜上城楼,沿着城墙,正溜儿架着数十尊火炮,垛箭鸟铳弓箭。军士搬运器具,悄然来去,间或几声低语,被狂风卷,倏尔散去。
两人职衔不低,站在那里,寻常士兵均不敢问。陆渐为这气氛所夺,正自出神,忽被谷缜拽入谯楼,爬到顶层。谷缜解下副钩挠,飞挂楼檐,翻身上瓦面。陆渐也纵身掠上,吃惊道:“你做什?”谷缜笑道:“登高望远,看场好戏。”
陆渐愣愣,举目眺去,明月西落,晓星渐沉,长风东来,卷得人衣发飞卷,肌肤生寒。这里已是南京绝顶,夜色未阑,万户萧索;大江东去,破开沉沉夜色;钟山叠嶂,于天地间分外苍莽。
忽听人语传来,低头望去,几名军士扛着乘步辇来到城头,沈舟虚坐在辇上,手拈羽扇,指点远方,胡宗宪随在旁,容色冷峻,不住颔首。
陆渐恍然道:“胡宗宪没有出城?”谷缜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所谓胡宗宪出城,不过是沈瘸子诡计。”说到这里,他盯着沈舟虚,流露深切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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