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影如同锋锐剑刃寒气煞人,字字道:“这多年,你以为他那声声‘莞莞’叫是你?”纹丝不动,只垂下眼睑看着裙脚上密密匝匝团花刺绣,那密针脚,直缠得心也透不过气来,丝线勒上去,勒到心底麻木,麻木得泛起凉意。
转身,忽地抬起头逼视着皇后,嘴角凝聚成个无比甜美柔和笑颜,缓缓道:“知道。”
她微微冷笑:“你果然知道。”
“那不是,也不是你。这个后宫里,从来没有别人,只有她个。他心里,也是如此,永远只是如此。”声音不大,却足以在这个花香熏然庭
,小心身子为上。”
“有劳皇后关心,臣妾想起有身孕后还未向皇后请安,所以即便夜深露重也要赶来。皇后是中宫之主,臣妾不能失礼数叫宫中嫔妃群起效仿。”平视皇后,浅浅笑道:“何况自选秀以来皇后自损两员大将,臣妾也怕皇后心痛到难以入眠,所以特来安慰。”
皇后半倚在榻上,靠着个塞满菊叶和粟米蚕丝靠垫,微微动,便有“沙沙”声响。她温然微笑,“淑妃说话越来越有禅机,大约是心机深沉之人才能说出这样话来,本宫竟不明白。可别是淑妃有身孕欢喜得说胡话。”
“皇后圣明。既然皇后要把臣妾话当做胡话来听,臣妾就当是说胡话给皇后听罢。”拣玛瑙盘中剥好石榴子吃几颗,“选秀之前,皇后娘娘定费尽心机才找到这位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琼贵人和温柔妩媚姜氏,皇后娘娘其实也很明白皇上喜欢怎样美人,才能投其所好击即中。至于皇上越看重琼贵人娘娘越高兴,既然期望如此之高,突然失去又怎会不勃然大怒呢,臣妾很佩服娘娘如此善于探知人心,臣妾实在是自愧不如。”
“淑妃客气。本宫也自愧没有淑妃这般机巧百变,又福泽深厚。那日妹妹如何在皇上面前将姜氏小产之事与自己推脱得干二净,本宫虽没有亲眼目睹,然而剪秋回来告诉本宫,本宫也能想见淑妃巧舌如簧本事。”
“皇后能这样想就是臣妾福气,原来臣妾巧舌如簧可以安慰娘娘,也无需娘娘为小媛失子事费尽心思。只是折损娘娘千辛万苦寻来两位妹妹,臣妾也万幸没有被*人暗算,思来想去,除感谢皇后福泽庇佑之外竟是无人可谢。倒也为娘娘心疼,这笔买卖,只怕是娘娘亏损呢。”
皇后淡然笑,理理衣襟上攒珠流苏,“本宫不是生意人,不懂得做买卖,所以也不知何谓亏损何谓赚取。只是淑妃应该明白,做人做事不要因得时之势得意万分,宫中之事恰如天气万变。譬如昨夜场风雨,侥幸云开月明,只是并非日日都有如此好天气,如此好运气。”
嫣然而笑,盈盈掬礼,“皇后教导得是,所以不见皇后面,本宫又如何心安好睡呢。恰如娘娘所言,来日方长。那臣妾今日先告退,以后再来向娘娘请安。”福福,欠身离去。
才走几步,忽然听得身后沉沉句——“莞莞”。那声音极冷毒,似有无限怨恨,全凝在这两个字上。
虽然是夏夜,仍被这语气中森冷惊得个激灵,明知她唤未必是,却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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