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拐杖终究只停在半中,太后用力往地上拄,只听沉沉声“咚——”,回声重重不绝于耳,似太后此时满心愤怒与痛心。太后再不看她,只冷冷道:“当初要你入宫,是哀家错。”
皇后缓缓抬起头,呼吸渐渐沉重而急促起来,那声音如击接着击鼓拍,绝望地敲打在耳边,她含着缕无望笑意,“母后错不是迎入宫,而是不该同意迎姐姐入宫。既生瑜,何生亮,母后何等睿智,怎会不明白?”
许是殿内太空阔,太后呼吸都带着清冷而漫长意味,“是哀家太看重你们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皇后微微冷笑,那笑像是从胸腔底处蔓延上来,带着丝窒闷凄厉,“连肌肤之亲人都可以下手,姐妹之情也未必有多深厚!何况论起如何对待姐妹,对母后手段心悦诚服!”
太后衰老面颊苍白如太液池凋尽残荷,玄凌眼瞧见,厉声喝道:“你怎可对母后放肆!”
后亲临,忙起身相迎,与蕴蓉亦不敢怠慢,叩身请安。
太后扶着玄凌手在正中宝座上坐下,轻咳两声,缓缓问道:“废后诏书下?”
玄凌怔,毕恭毕敬道:“只差枚朱印。”
太后“嗯”声,道:“哀家眼神不好,蕴蓉,你来读给哀家听听。”
蕴蓉微微生些许惧色,看眼,终究拿起诏书颤颤读遍。
皇后向着玄凌微微笑,漆黑瞳仁中已经失散往日凝重光辉,仿佛是无穷无尽空洞与绝望,缓缓念道:“夫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职,家邦之化始隆。惟中壶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爱稽懋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娴贵妃朱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事朕年久,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褆躬淑慎,恂堪继美于兰帷;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尊慈谕。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抵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清之仪,恰欢心于长乐;勉效频繁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龙,鸿麻滋至。钦此!”①
这是她当年立后诏书,每字都是她以心血以鲜血以性命换来,背诵如流。
太后置若罔闻,只平心静气看向玄凌,“皇帝,差枚朱印,那就是还没有废后。”
玄凌面色沉,态度愈加恭顺,“母后,朱氏之罪无可饶恕,儿臣不能不废她以慰莞莞九泉之灵。还望
太后瞥她眼,“声音挺好,读得也清楚,只是不要发抖就是。”太后转首看,“言简意赅,应当是淑妃手笔。”
轻轻垂首,“是。”
太后满面沉痛,看向皇后眼神难掩厌弃痛心之色,“淑妃倒是没有夸大你罪过!”她眉心震,眸底有沉重哀痛闪而过,举起拐杖便要往皇后身上打下!
龙头拐杖乃赤金铸龙首,金丝楠木为柄,质地坚硬沉重,杖下去,皇后不死也成残废!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蕴蓉惊得险险失手掉诏书。皇后大惊之下面无血色,却也不肯躲避,挺直脊梁打算生生受这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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