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阕李清照《醉花阴》,待她念到最后个“瘦”字时,余音袅袅飞扬而去,几乎是飞到遥远碧海青天,被流去遏住,幽绝缠绵处,不必知音如李清照,也早湿半幅青衫,为之戚然。她身子慢慢地低旋下去,低旋下去,成袅袅藤蔓轻缠,直落在散开裙裾之间,像是捧出朵玉色晶莹花朵,盈然招展,风姿眷眷。
银瓮潋滟浮红颜,翠袖殷勤捧玉钟。原来满目繁华,只为衬得伊人遗世而在。
皇帝忍不住抚掌笑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朕原以为歌舞曼妙已经极佳,不承想凌波微步、踏歌吟诗更是清新隽永,只是这样好才情,这样美舞姿,不知长相如何,是否曾与朕梦中相逢?”
太后微微笑,唤道:“皇帝吩咐,还不走近来?”
那女子缓步上前,施礼,抬起头来。皇帝触目处,只见那女子神色清冷,却有番艳
在黑色幕布上,连星子亦光彩黯然。皇帝唇角带抹淡薄而倦怠笑,道:“年年月月便是歌舞,也实在是无趣得紧。”
皇后笑道:“那曲《桃夭》,臣妾记得是皇上最喜欢。常说妙龄女子素颜红裳,恰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令人赏心悦目。”
皇帝轻轻嗤,喝尽盏中酒,道:“宫中宴饭饮常用梨花白,今日饮菊花黄,才有新意。这歌舞朕虽然喜欢,可是看多也生腻烦。皇后不明白其中道理?”
皇后脸上微微黯,很快还是笑道:“皇上总喜欢别出心裁。”
太后抚抚鬓边祖母绿赤金凤缕珠步摇,摇头道:“别出心裁也罢,若能新颜常在,侍奉君王之侧也是好。”她看向皇帝道:“皇帝,哀家去岁赐予你新人陆氏伺候你才年,直还是常在之位,是不是不合皇帝你心意啊?”
皇帝微微笑,只是不置可否:“皇额娘垂爱,儿子心领。”
皇太后微微垂下眼睑,很快朗然笑道:“皇额娘本想你身边有个可心可意人好好伺候你。若是陆氏不好,就在常在位分上慢慢熬着吧。身为嫔妃,不能讨皇帝欢心,那就是多余!”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可是落在在场嫔妃耳朵里,却是俱然凛,不觉收敛神色。太后笑得和颜悦色:“如今是秋日里,再舞春日桃花盛开时节《桃夭》,未免不合时宜。皇帝,咱们便换支歌舞吧。”
皇帝奉起杯酒:“但凭皇额娘做主。”
太后澹然笑,抚掌两下,却听丝竹声袅袅响起,幽然缕如细细脉清泉潺潺,如泣如诉,慢慢沁入心腑。却见满地各色菊花丛中,悠然扬起女子纤细翩然身影,踏着丝竹轻缓而来。那女子玉色纻罗缦衫,淡淡云黄色长裙飘逸如轻云明月,清素衣衫上只绣着朵朵秋菊,也不过寥寥清姿,并不用繁复绣线堆簇,她堆起高高云髻上只簪银色绞丝菊流苏,不细看,还误以为是月光将花影落在她身上,风吹起她衣衫上飘带,迤逦轻扬,灼烁生辉,转袖回眸间凉风暗起,身姿空灵。她嗓音柔缓,伫立在这静好月色之中,侧身依依念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