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忙不迭道:“酒不好,有两坛。”
“有就好,快拿出来!走,张兄苏兄,到里院坐!”孟尝君完全变成主人在张罗。
老仆便连忙去提酒坛,拿着大碗碎步跑过来,满脸惶恐道:“大人,没得下酒之物。只有,只有筐羊枣儿,实在……”孟尝君笑道:“羊枣儿就好,拿来便是。”苏秦却是边忙着进屋找件棉袍,出来给张仪穿上,边笑道:“这筐羊枣儿,还是家老儿子看他老父送来,今日正摊上,惭愧惭愧。”张仪看庭院中萧疏片,苏秦旷达中透着种从未有过落寞,原来已经变黑头发,已经真正变成两鬓斑白,消瘦清癯得架着件棉袍竟是空荡荡不显身形,心头便直是酸楚。
但张仪毕竟豁达明朗之人,况苏秦复出机会便在眼前,揉揉眼睛笑道:“羊枣儿好啊!当年们常常给老师采布袋,每每在月下讲书毕,老师便用羊枣儿下酒喝呢。”苏秦接道:“老师还用干羊枣儿泡酒。有冬快过年时,张兄打扫老师山洞书房,偷着喝老师半坛羊枣儿酒。孟尝君,你猜们老师如惩罚?”孟尝君童心大起:“想想,打!屁股打肿!”苏秦本正经道:“非也。老师罚他,将那半坛再喝!”
“痛快!好个鬼谷子!”孟尝君将石案拍得啪啪响:“张兄啊,你好福气!偷
庄子地主朋友啊。”
孟尝君长吁口气:“不说庄子,说庄子,世间切事便都索然无味,只遨游隐居来劲儿。”苏秦大笑道:“那倒未必,世间总要有做事者。都去做庄子,庄子也就贱。”孟尝君笑道:“还是苏兄见识高。哎,来便是给你说,齐王请你谋划变法定案,不日便要郑重请你出山!”苏秦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笑笑:“如何?齐王通?”孟尝君道:“通。看这次是大通。”苏秦点点头,思忖着却没有说话。
阵急促脚步声,老仆急急来道:“禀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孟尝君笑道:“有人求见,慌张何来?”
老仆道:“此人拄着支铁拐,背上还有段黑乎乎物事……”
“铁拐?”孟尝君眼睛亮道:“去看看。”便大步流星到前院。苏秦刚刚起身,便听见孟尝君惊讶声音:“张兄,你这是甚个讲究?”苏秦已经出过厅,只见小庭院中站着个熟悉身影,分明便是张仪!只是那样子却令人吃惊:寒冷冬日只穿件薄薄布长衫,既没有高冠,也没有官服,散乱长发披散在肩头,完全是个寒士模样。但更令苏秦与孟尝君吃惊,却是他身上背支干枯带刺荆条!
见苏秦出来,张仪扯胸前布带,从背上拿下荆条,双手捧着深深躬:“张仪心胸浅薄,以恩为仇,请苏兄打二十荆杖!”
“张兄!”蓦然之间,苏秦泪水盈眶,扑上去便紧紧抱住张仪!
孟尝君哈哈大笑,却又惊讶喊道:“快松开,荆条夹在胸前,都带血!”说着便上去分开两人,细心拿下那根指头粗细荆条,黑乎乎干刺上果然血迹斑斑,连张仪布衫都扎破!饶是如此,苏秦张仪却全然不觉,竟是泪眼相顾,兀自开怀大笑。
“好事!痛快!”孟尝君大乐:“家老,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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