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水流,千二百五十二条。流程八百里以上者,百三十七条。”李冰肃然正容,方才淡漠散漫扫而去,略带楚地口音雅言响亮清晰地回荡在大殿,“天以生水,浮天载地,高下无所不至,万物无所不润。是故,水为物先也。自古及今,水乃不可须臾离者也。然则,水之为善也大,水之为害也烈。盘古生人三大患,水也,火也,兽也。察其为害之烈,水之劫难,却是世间第大患也。水之为害,怀山襄陵,浩浩滔天,漂没财货吞噬生灵,莫此为甚!天下水流,皆可生利。天下水流,皆可为害。兴水利而去水患,经国第大计也。禹之为大,与天地同在者,疏导百川入海,出人于高山洞穴也。查方今天下,列国灾难十之八九在水患:中原魏韩周有大河之患,赵国有汾济之患,东方齐国有海患济患,北方燕国有辽水易水之患,南方楚国有江患泽患,秦有泾渭之患蜀水之患,吴越有震泽之患与海难之患,岭南之地,更是水患荒漭及于太古。凡此等等,九州之内凡得水利者,水患无处不在!此为天下水患之大势也。”
“天下水患,皆可治乎?”苍迈驷车庶长急不可待插句。
“世无不治之水患,全在为与不为之间也。”
蔡泽赶紧追回话题:“先生之见,天下水患,何地最烈?”
“天下水患之烈,以楚地洞庭之患、蜀水之患为最。”李冰断然句,看着大臣们困惑目光,便是侃侃拆解,“楚地云梦、洞庭、彭蠡、具区四大泽,本为大江洪水弥漫生成,实乃吐纳江水之天地神器也。江水旱涸,四泽出水入江。江水泛滥,四泽尽数吸纳。若以天地之道,四泽之地尽占水利,何有洞庭水患?然则,要得水利,便得使四泽通江之水道畅通无阻,时时疏通淤塞。楚国唯知尽占水利,却不思维护水利之源,听
泽首相座案还靠前三步,且正在两方大臣中央位置,显然便是国士应对最尊贵位置。按照秦国传统,只有诸如苏秦张仪范雎这般山东名士被秦王召见,才有此等礼遇。今日这李冰显然个村夫渔樵,竟得如此尊贵,大臣们如何不惊讶莫名?李冰入座,大臣们便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
蔡泽却是机敏,拱手笑道:“先生扶铁执杖,莫非体有内伤?”
“这是探水铁尺,并非铁杖。”李冰淡淡句。
“探水?”位白发老臣不禁噗地笑出声来,“四尺铁棍,也能探量江河之水?”
“前辈以为,江河之水,常深几许?”李冰依旧淡漠如前。
“尝闻:河之常深三丈余,江之常深五丈余。”
李冰也不说话,手中物事向殿门伸,便听喀喀连声,那支闪亮铁尺竟节节连续,bao长,顷刻之间直抵正殿门槛,光闪闪足有六丈余,又伸手,铁尺便喀喀喀缩回,又成支铁杖!
“奇哉怪哉!如此神奇探水尺,老夫竟是孤陋寡闻也!”
“业有专精,术有专攻,如此而已,何足道哉。”
只此句,这个布衣水工傲骨便铮铮角出。大臣们时愣怔,却也不禁肃然起敬。蔡泽见秦昭王眯缝着双老眼,心知应对不能太长,否则老王在朝会上打起呼噜来可是有失大雅,思忖间便向李冰拱手:“先生有水神之号,敢问天下水患,大势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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