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太子嬴柱与丞相蔡泽没有说话。嬴柱实在没有想到李冰会将水患归结到如此个匪夷所思话题上来,这还是水工?如此狂悖之论,父王岂能容得?刹那之间,嬴柱后悔,自己轻率地举荐这个不识大体水工,完全有可能连自己也给卷进去,当此之时不能轻举妄动,只有等父
旱频仍土地龟裂,更是贫瘠之地。岷水过蜀中平原而不能得水利,此蜀地所以贫困也。玉垒山阻隔水道,山而致蜀中水旱两灾,此等水患,天下独无二,非万众之力十年之期不足以治也,不亦难乎?”
这番话侃侃说罢,图板两厢大臣们鸦雀无声。
自惠文王取巴蜀,秦人便直以蜀地为无垠陆海,以巴地为江水重镇,前者得富,后者得强,何乐而不为?然得蜀六十年,蜀地却非但没有成为秦国后援府库,反倒成倒贴个大包袱。于是,朝野上下便自然而然地将愤懑归结到守蜀王族大臣身上,对动辄作乱蜀地怨声载道,指斥是他们吞噬蜀地财富!否则,如此陆海岂能民不聊生?基于“乱蜀不生财”朝野口碑,曾有大臣提出“弃蜀留巴”甩包袱方略。当年若非上将军白起以“弃蜀必强楚”为由坚执反对,很可能蜀地已非秦地。此次,嬴柱对策出而举朝赞同,实际上便是大臣们长期怨蜀积累而已。今日听得李冰剖陈水患,大臣们方知蜀地穷乱竟是由来已久,这穷乱根源恰恰便是水患。蜀水之患在于山,山乃天成,人岂能治?
“蜀地若此,便是无救也。”大田令转身躬,“老臣之见:蜀水无治,莫若早弃!”
“诸位之见如何?”秦昭王目光缓缓巡睃,大臣们却没有个人说话,显然便是默认弃蜀主张。秦昭王目光便在太子嬴柱脸上顿住,见嬴柱脸茫然,又在蔡泽脸上顿住。蔡泽却是明朗,拱手道:“臣以为,既是水患为本,便当先听李冰之说,而后决之。”
秦昭王点点头:“先生但说无妨。”
“蜀地水患,看似天灾,实乃人祸也!”双草鞋在厚厚红毡上大跨前两步,李冰对着王座拱手便是慨然高声语惊四座,“蜀人最是多灾多难,与洪水猛兽相搏,于高山密林谋生,世代为水患所累,家家有洪荒之恨,苦思治水若大旱之望云霓也!然则,昔年蜀王昏聩,视水患为天降不治之灾,从无治水之愿。蜀地归秦,庶民厚望治水,秦蜀官府却屡屡以中原战事为大而推脱,唯知征赋敛财,不思于民除害,以致岷水河床日高,水患年年加剧。如此世代水患,孰非人祸也!远古之时,洪水荡荡怀山襄陵,天下庶民尽成洞穴之兽。然有大禹出,率民治水,导百川入海,终成华夏之水利伟业。由此观之,水患虽烈,终可治之。天下水患不足畏,唯畏官不任事。官不任事者,人祸之首也。世间百害皆可除,唯人祸难消也!”
席话掷地有声铿锵回荡间,大臣们却是勃然变色。自商鞅变法以来,秦以富民强国傲视天下,何曾被人公然指斥过官不任事人祸成灾?今日个布衣草鞋小小水工,竟如此在秦国朝堂斥责秦政,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臣请杀李冰,以正天下视听!”驷车庶长愤愤然喊句。
“臣等请杀李冰,为秦政立威!”举殿片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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