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岳难为兄,蓝脸难为弟,难兄难弟!”
回头,看到洪泰岳车子摆几摆,但没有跌倒。他马上就变小。
吉普车路飞驰,将辆辆马车、驴车、四轮拖拉机、手扶拖拉机、骑自行车人、步行人,统统甩在后边烟尘里。那时候西门屯通县城公路,仅路中央铺宽约五米道沥青,路两边还是砂土。现在,西门屯特别开发区通县城路已经扩展到双向八车道混凝土路面。路两边栽着修剪整齐冬青木,每间隔十米,还有棵宝塔状刺松。上下道中问隔离带,栽着丛丛黄色和粉红玫瑰。吉普车颤抖不止,发出吱吱嘎嘎响声。金龙赌气般地开着快车,不时用手敲打方向盘,汽笛时而短促如狗叫,时而尖厉如狼嚎。紧紧地抓着前边铁杠,幽默:
“伙计,车轮螺丝拧紧没有?”
“放心吧,”金龙说,“咱是世界级赛车手。”说着,车速明显减缓。车过驴店后,公路便直傍着大河蜿蜒,河中流水,被映照得片金黄。艘涂成蓝白两色小快艇顺流而下。金龙说:
“开放贤侄啊,大伯野心勃勃,要让高密东北乡成为人间福地,要让们西门屯变成河边明珠,要把你们那破县城变成们西门屯郊区,你信不信?”
开放不语。回头说:“大伯问你话呢!”但这小子已经睡着,口水流在狗小四头上。那狗小四,眼睛迷迷瞪瞪,大概是头晕吧!合作侧脸看着河流,把生着瘊子那边脸对着,噘着嘴,好像还在生气。
上而是从金龙那边上。用力关上车门。金龙在那边也关车门。
车启动,隆隆前行。从金龙那侧后视镜里看到她紧紧搂着儿子儿子紧紧搂着狗,心中懊恼无比,不由得嘟哝句:
“戏也太过!”
此时吉普车正行驶在那座狭窄小石桥上。她猛然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跳。金龙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反回去,抓住她头发。也猛地探过身去,扯住她胳膊。孩子哭,狗叫。车到桥头。金龙腾出手来对准胸膛捅拳,骂道:
“混蛋!”
临近县城时,们看到洪泰岳。他骑着辆破自行车——还是“大养其猪”时旧物——头戴顶破草帽,弓着腰,晃动着肩膀,上下奋力蹬车,汗水溻湿背后衣服,衣服上沾满黄土。
“洪泰岳。”说。
“早看到,”金龙说,“大概又要到县委去告状。”
“告谁?”
“逮着谁告谁。”金龙略停顿,笑着说,“他跟们家那位老头子,其实是枚硬币上正反两面,”金龙拍下喇叭,从他身边闪而过,又说,
金龙跳下车,用衣袖沾沾额头上汗,踹脚车门,骂道:
“你也是混蛋!你可以死,他可以死,也可以死,但开放呢?他个三岁孩子,有什过错?”
开放在车里大哭,狗小四狂叫。
金龙双手插在裤兜里原地转两圈,嘴唇打着“吐噜”喷出口气。他拉开车门,探进身,用手绢擦擦开放脸上泪和鼻涕,哄着说:“好,大小伙子,不哭。等你下次回来,大伯用桑塔纳轿车去接你。”他顺手在狗小四头上拍掌,骂道:
“狗娘养,你他妈叫唤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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