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暖花开清明节,司马家十九颗人头还悬挂在福生堂大门外木架子上。木架子用五根粗大、笔直杉木搭成,形状似架秋千。人头用铁丝拴着,悬挂在横木上。尽管乌鸦、麻雀、猫头鹰几乎啄光头颅上肉,但还是能毫不费力地辨认出司马亭老婆头、司马亭两个傻儿子头、司马库大老婆、二姨太、三姨太头、三个女人生下九个儿女头和正在司马家串亲戚司马库三姨太爹娘和两个弟弟头。遭劫后村子死气沉沉,幸存人们都像鬼魂,白天躲在黑暗中,夜晚才敢出来活动。
二姐去不复返,没有半点音信。她扔下男孩带给们无穷烦恼。们躲在地道里那些黑暗日子里,为不把他饿死,母亲只好给他喂奶。他张着大嘴,瞪着大眼,贪婪地吸着属于Rx房。他食量惊人,把两个Rx房吸成干瘪皮口袋,还咧着嘴哭泣。他哭声像乌鸦,像癞蛤蟆,像猫头鹰。他神情像狼,像野狗,像野兔子。他是不共戴天仇敌。他霸占母亲Rx房时,痛哭不止;夺回Rx房时,他大哭不休。他哭嚎时竟然睁着眼睛。他眼睛像蜥蜴眼睛。该死上官招弟抱回个蜥蜴生妖精。
在双重折磨下,母亲脸浮肿、惨白,恍惚感到她身上抽出许多鹅黄色芽苗,就像萝卜窖里那些越过漫长冬季萝卜。最先抽芽地方,是母亲双乳,从那数量越来越少乳汁里,已尝到糠萝卜味道。司马家那个混账小子,你难道就尝不到这可怕味道?属于谁谁珍惜,但已经无法珍惜。不吸必被他吸。宝葫芦、小鸽子、瓷花瓶,你表皮枯槁,水分减少,血管青紫,xx头发黑,有气无力地垂下来。
为跟那小混蛋生命,母亲带着姐姐们,大胆地钻出地窖,回到阳光普照人间。们家东厢房里麦子没有,驴和小骡没有,锅碗瓢盆都成碎片,神龛里瓷观音成无头尸首。母亲忘记拿下地窖狐狸皮大衣、与八姐猞猁皮小袄也不见。姐姐们须臾不离身皮毛衣服保住,但毛根腐烂,片片脱落,这些衣服使她们成遍体癞疮野兽。上官吕氏卧在西厢房磨盘下,啃光母亲临下地道前扔给她二十个萝卜,屙出大堆卵石般硬屎。
母亲进去看她时,她抓起那些硬屎蛋投过来。她脸皮像冻烂萝卜,白发纠缠成绳子,有直竖着,有拖到背上。她眼睛里放出绿光。母亲无奈地摇摇头,把几个萝卜放在她面前。日本人——也许是中国人——留给们,只有半窖抽黄芽糠萝卜。母亲绝望,找出个没被打碎瓦罐,瓦罐盛着上官吕氏珍藏砒霜。母亲把这些红色粉末倒进萝卜汤里。砒霜溶化,汤面上漂浮着些彩色油花子,股腥臭气味蹿上来。她用木勺子搅着萝卜汤,搅匀,盛起来,慢慢地倒,线浑浊液体,沿着木勺缺口,哗哗地注到锅里。母亲嘴角怪异地抽动着。母亲把勺萝卜汤倒在只破碗里,说:“领弟,把这碗汤端给你奶奶。”三姐说:“娘,你在汤里加毒药?”母亲点点头。“要把奶奶毒死?”三姐问。“大家块死。”母亲说。姐姐们齐声哭起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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