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说:“才不干呢!打这多麦子,还是顿顿吃粗面。”
老子说:“你顿顿吃粗面,难道就捞到吃细面吗?”
母亲听着上官父子争吵,心中涌起无限悲凉。上官家今年小麦大丰收,方圆二亩地打谷场上,铺层
吃晚饭时候,上官鲁氏失手打破个碗。她感到脑袋“嗡”声响,心里清楚地知道,倒霉时刻来到。
自从第四个女儿出生之后,上官家天空直是阴云密布,婆婆脸板得像把刚从淬火桶里提出来镰刀,随时像要飞起来砍人似。
根本没有“坐月子”这码事。刚收拾完孩子,双腿间还淋漓着鲜血,就听到婆婆用火钳敲响窗户。“有功是不是?”上官吕氏凶狠地骂着,“劈着个臊X净生些嫚姑子还有功是不是?还让四个盘八个碗端上去侍候你?于大巴掌家教育出来好闺女!有你这样做媳妇吗?!看你倒像是婆婆!
前辈子杀老牛伤天理,报应啊!真是昏头,瞎眼,让猪油蒙心,鬼迷心窍,给儿子找这个好媳妇!“她用铁钳敲打着窗户,吼道:”说你呐,你给装聋做哑听不到是怎?“母亲哽咽着说:”听到……“”听到还磨蹭什?“
婆婆说,“你公公和你男人,正在场上打麦子呐,放下扫帚拾起锨,忙得个人恨不得劈成四瓣儿,你倒好,像那少奶奶样,铺金坐银地不下炕!你要能生出个带把儿,双手捧着金盆为你洗脚!”
母亲换上条裤子,头上蒙上条肮脏毛巾,看眼浑身血迹女婴,用袖子揩干满眼泪,拖着软绵绵腿,强忍着剧烈痛楚,挪到院子里。古历五月耀眼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抄起水瓢,从缸里舀瓢凉水,咕咕嘟嘟灌下去。死吧,她想,活着也是遭罪,自己把自己作腾死吧!院子里,婆婆正用乌黑火钳,拧着上官来弟大腿。上官招弟和上官领弟,瞪着惊恐眼睛,瑟缩在草垛根上,声也不敢吱,小小身体,恨不得塞到草垛里去。来弟像杀猪样嚎哭,孱弱身体,在地上滚动着。“让你嚎!让你嚎!”上官吕氏凶狠地叫着,双手佧着火钳子,用她打铁多年炼出来准确和强悍劲儿,下接着下夹着来弟身体。
母亲扑上去,拉住上官吕氏胳膊,哭求道:“娘啊,小孩子不懂事,饶她吧……要夹就夹吧……”母亲软软地跪在上官吕氏面前。上官吕氏气哄哄地把火钳掷在地上,怔怔,然后就拍打着胸脯,哭着:“天呐,俺个天呐,真真把俺气死啊……”
母亲挨到打谷场上,上官寿喜对准她腿弯子抽杈杆,骂道:“懒驴,你怎才来?你要把老子累死吗?”
母亲本来就腿软,冷不丁地挨杈杆,不由自主地便坐在地上。她听到被太阳晒得像小烧鸡样丈夫,沙哑着嗓子怒吼着:“别装死,快起来翻场!”
丈夫把那杆桑木杈扔在她面前,摇摇摆摆地走到槐树下乘凉去。她看到公公也把手中木杈扔。他骂着儿子:“日你个娘,你不干,老子也不干啦,难道这满场麦子,是个人吗?”公公也到树阴下。爷儿俩拌着嘴,绝对不像父子,而像对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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