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上柳梢头,屠钥才带着伙人,簇拥着郑铣到,今天郑铣浑然是支带露花、朵出岫云,穿着大红妆花云龙过肩缎,腰上扎玉带,佩金银绦环,他人本来长得就艳,脸上还揉胭脂,这月下水上,不用看别人,就看他。
他去主桌,沿着湖岸
谢鹭蹙眉:“什钱?”
那宦官嗤笑:“这是给钦差采办太监戚畹戚公公接风宴席,当然是接风钱,”他很瞧不起地扫眼谢鹭补子,“你给二十两。”
北京官场上没这种规矩,谢鹭不理他茬,屈凤拽他把,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报姓名,推着他进去。
谢鹭愤愤不平,正要指摘,绕过影壁抬头,是派园林风景,这时节绿还不浓,盈盈带着黄意,白墙黑瓦,檐头飞翘,侧耳听,潺潺是石洞桥下流水声。迎候把他俩往园林深处请,路上有太湖石,有芍药栏,荼蘼架上烟丝醉软,谢鹭感叹:“到底是戚畹,来南京还这大排场。”
屈凤摇开折扇,贴着他耳朵根:“做东是织造局。”
谢鹭和屈凤挤在顶轿子里,胳膊贴着胳膊腿挨着腿,屈凤身上那股安息香味道熏得谢鹭晕乎乎。
“你就不能雇顶轿子?”屈凤埋怨他,表情却点埋怨意思也没有,“你总这挤轿坐,人家要说闲话。”
“说什闲话,”谢鹭没精打采,大半张脸肿着,副狼狈相,“说自己走,是你非让坐你轿。”
“得得得,算倒贴行吧,”屈凤拿肩膀挤他,“哎说,怎从月末到现在,你直垂头丧气?”
“没事,”谢鹭长出口气,“疼,难受。”
听到“织造局”三个字,谢鹭神色便不对,有些酸,有些涩,还有那丁点恍惚,屈凤问他:“戚畹什来头?”
“司礼监正四品太监,‘老祖宗’跟前红人,这些年没少出来搜刮。”
两人边走边聊,席面设在园林北侧,绕湖岸连绵摆二三十桌,主桌在块探入水中小沙洲上,对面湖心亭上设戏台,请是华林部,这时候已经开唱,演是《红梨记·亭会》。
谢鹭和屈凤拣下首桌坐,官阶低早到,这是铁律,越往后,来越是大员,渐渐,云雁补子、孔雀补子都齐,这时,个须发花白锦鸡补子踱到两人跟前,审慎地把谢鹭看看,沉声对屈凤说:“起来,前头坐去。”
屈凤立刻起身,瞥都没敢瞥谢鹭眼,绕去前头,谢鹭纳闷,但也不意外,屈凤家是有门槛,他早料到,只是没想到是二品官。
屈凤眉头动:“你不会……又去见那个什书友吧?”
被他说中,谢鹭懊恼地别开脸,屈凤挤着他追问:“怎,你不合她意?”
轿子颤两颤,落下来,长随在外头禀报:“大人,到。”
谢鹭赶紧下轿,屈凤紧随其后,这是南门内条小巷,名字叫沙窝,巷子里停全是官轿,时来时走,屈凤吩咐轿夫到隔壁巷子去等,然后挽着谢鹭进去。
小巷里有处院子,院门上挂块方匾,写着“同春园”三个字,门口设张桌,桌后是个书记,旁边还站着个宦官,谢鹭要进门,被拦下:“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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