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留拂开过小拙,义无反顾走向他督公,把脸上血抹,径直站到自己位置上。梅阿查把廖吉祥从滑竿上搀下来,托着手往堂上请,所有人,不管是老者还是后生,乖乖地全站起来,低下头,恭迎这位年轻大珰。
廖吉祥目不斜视,跛着脚,直朝着郑铣而去,边走,边偷偷和谢鹭对视,稍纵即逝眼,却像热油烫手、针尖儿扎肉,有电光石火般悸动。
谢鹭忙别开脸,他不敢看,看,满心污秽便要露馅,看,那个光着身子人就闯进脑海,痴傻地举着手,胆怯地问:吃这个,就能起阳吗……
谢鹭把捂住脸,生怕自己不寻常羞臊被眼尖看客发现,廖吉祥这时候坐下来,紧挨着郑铣,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闻得见彼此身上味道,冷冷檀香,箭样射在心坎上。
“加急文书发几封?”郑铣突然问屠钥,不等他答,“啪”地巴掌拍在桌子上,“龚辇到哪儿!”
阿留到郑铣府上时候,是半夜,身上中几刀,都是皮外伤,脸上处口子豁得大,黑血糊半个下巴。过小拙瑟瑟扒着他,这种场面他没经过,冷冰冰刀锋从身边划过时,像是把魂灵都分两半。
他们到算晚,进门时院子里已经被车马挤满,全南京大门大户都到,其中不乏咏社高官。阿留边解腰上布绳边往堂上瞥,郑铣坐在主位上,身边是屠钥和谢鹭,他手里不停摇着什东西,往桌上撒,是算卦大钱。
东西两席依次坐着许多大员,东边是咏社,有那个坏脚屈凤,阿留放过小拙下地,怕他脚软站不稳,特地扶着他上去,过小拙临要跨上大堂,突然回头抓住他:“你呢,上哪儿去?”
阿留朝门口指指,他回家。
“南京顶硬兵都在这儿,就廖吉祥那点人,屁用不顶,”过小拙轻蔑地说,手却攥得很紧,“你留下。”
这火不是冲屠钥,而是发给廖吉祥看,可廖吉祥呢,端端不动不破,真像个菩萨、像个佛陀那样,与世无争似,堂上没人敢出点声音,极安静,能听到郑铣袖子里热闹蟋蟀叫。
天很快大亮,宿没睡,也没人觉得困,因为远远,能听到城那头喊杀声。卯时刻,屠钥张罗着发第顿饼子,饼是金丝饼,却有咏社人悄声抱怨:“堂堂南京镇守府上,连道下饭菜也没有?”
郑铣听见,正要发怒,梅阿查先踹桌子:“这多人,你想吃菜,自己出门去买啊。”
阿留还是那个傻样子,憨笑着摇摇头,笑,脸上血口子就从里翻开。
“你傻呀,”过小拙往堂上看眼,小声说,“出去就是死!”
阿留往下推他手,过小拙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郑铣是不是看着,耍起赖来,死拽着他不撒手。
这时候大门开,又有人马到,过小拙和阿留转身去看,来人浩浩荡荡,有几十口,打着织造局灯笼,人人佩刀,那整肃气势把堂上郑铣都镇住,他缓缓站起来,半天,才冷笑着说:“哦哟,好大排场!”
坐在滑竿上是廖吉祥,戴着抹额,罩甲下是牛皮靴,他人都穿铠,从梅阿查到亦失哈,个个短打扮,动,便有萧飒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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