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也不是戏。除前边咱说过那种家户地演出外,还有些农家子弟,在农业闲暇之时,敲击着卖糖小锣和卖豆腐梆子,即兴编些词儿,在编制草鞋窨子里或是自家炕头上,自唱自娱,借以排解心中寂寞和痛苦。那卖糖小锣和卖豆腐梆子,就是咱们猫腔最早打击乐器。
师傅那时年轻,心眼儿灵活——这不是师傅自吹——在高密东北乡十八个村子里,师傅嗓子是最好。大家聚在起唱戏,渐渐地有名气。先是本村人来听,渐渐地就有外村人来听。人多,炕头上和草鞋窨子里盛不下,演唱地点就挪到院子和打谷场上。在炕头上和窨子里可以坐着唱,但在院子里和打谷场上就不能单是坐着唱,这就需要动作。有动作穿着家常衣裳就不自然,这就需要行头。有行头素着脸就不是感觉,这就需要打脸子化妆。化妆后单有个梆子和小锣就不行,这就需要乐器。那时候,经常有些外县野戏班子到咱这里演出,有从鲁南来“驴戏”班子——他们经常骑着小毛驴上台演出。有从胶东带来溜腔班子——他们每句唱腔都从高腔往低腔下滑,就像个人从高坡上往下出溜。还有从河南和山东边界上来公鸡班——他们在每句唱腔后边都要用假嗓子“呕儿”声,好像公鸡打完鸣儿后发出那种声音。这些班子都有乐器伴奏,般是胡琴、笛子,还有唢呐、喇叭。同仁们就把这些乐器拿来给咱们猫腔伴奏。演出效果比干唱那是好多。但师傅是争强好胜之人,不愿意用人家现成东西。这时候,咱这个戏已经有猫腔名字。咱家就想,要想弄出个跟别戏不同戏,就要在这个“猫”上想办法。于是师傅就发明种猫胡,有猫胡之后,猫腔就站住脚。
咱家猫胡与其他胡琴相比,第是大,第二是四根弦子两道弓子,拉起来双声双调,格外地好听。他们胡琴筒子都是用蛇皮蒙,咱们猫胡是用熟过小猫皮蒙。他们胡琴只能拉般调子,咱家猫胡能摹仿出猫叫狗叫驴鸣马嘶小孩子啼哭大闺女嬉笑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天下没有咱家猫胡学不出来声音。猫胡成,咱们猫腔立即就声名远播,高密东北乡再也没有外来野戏地盘。
师傅继发明猫胡之后,又发明猫鼓——用猫皮蒙面小鼓,师傅还画出十几种猫脸谱,有喜猫、怒猫、*猫、忠猫、情猫、怨猫、恨猫、丑猫……是不是可以说:没有俺孙丙,就没有今天猫腔?
“师傅说得对。”小山子说。
当然,俺不是猫腔祖师爷,咱们祖师爷还是常茂。如果说咱们猫腔是棵大树,常茂就是咱们树根。
五
贤弟,十几年前,师傅教过你哪两出戏?
“《鸿门宴》,师傅,”小山子低声说,“还有《追韩信》。”
嗨,贤弟,这些戏,都是师傅从其他剧种偷过来。你可能不知道,师傅为偷艺,曾经混到十几个外地戏班子里去跑过龙套。师傅为学戏,下江南,出山西,过长江,进两广。天下戏没有师傅不会唱,天下行当没有师傅不能扮。师傅就像个蜜蜂,采来百花花粉,酿成咱猫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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