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尘土飞扬。余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不祥阴云渐渐地笼罩天空。刘朴提醒声声在耳,余脊背阵阵发凉。但面对着台上台下似乎是走火入魔演员和群众,余感到无能为力,就像只手拉不住奔驰马车,就像瓢水浇不灭熊熊烈火,事到如今,只能是听天由命,信马由缰。
余退到席棚前冷眼观察,升天台上,只有老赵甲手持根檀木橛子,默默地站在席笼旁。孙丙呻吟声完全被台下呼喊淹没,但余知道他肯定还是好好地活着,他精神肯定是空前健旺。传说中个高密人远在他乡生命垂危,忽听到有人在门外高唱猫腔,他就从病榻上跃而起,眼睛里放射出璀璨光芒。孙丙啊,你虽然身受酷刑生不如死,但能看到今天演出能听到今天歌唱——为你演出为你歌唱——你也不枉为人场。余往人群中放眼,寻找着赵家痴儿,看到看到,看到小甲爬到戏楼柱子上,咪呜咪呜怪叫着,身体像熊样滑下来,然后又像猫样爬上去。余寻找着孙家眉娘,看到看到,看到她披头散发,正在用根棍子抽打着个衙役脊梁。这样狂欢不知何时能止,余想抬头看看时辰,却发现片乌云遮住太阳。
八
大约有二十几个全副武装德国士兵从通德书院里跑出来。余暗暗地叫声苦,知道大祸即将临头,急忙迎上前去,拦住他们其中个手持短枪小头目,想把眼前事情对他细说端详。军……爷,王八蛋你就算是个军爷吧,军爷眼珠子碧绿,宛如两条葱叶,他咕噜句什话余不清楚,然后他巴掌就把余扇到旁。
士兵们跑向升天台,他们步伐沉重,踩得木板嗵嗵作响。用粗大松木支撑起来高台晃晃荡荡,仿佛支撑不住这突然增加分量。余对着戏台上人们和戏台下人们大声喊叫:停止——停止——停止吧——但余喊叫微弱无力,就像用棉花团儿击打石头厚墙。
士兵们在升天台上排成密集队形,与戏台上演员遥遥相望。此时戏台上正在进行着场混战,几个扮猫演员,与几个扮成虎狼演员,噼噼啪啪打成团。义猫端坐在戏台正中把椅子上,用直逼青云歌喉,为他们伴唱。这又是猫腔个不同寻常之处:在武打过程中,始终有个演员在伴唱。有时候伴唱内容与剧情并没有直接联系,结果是属于剧情中内容武打,似乎变成为独唱者伴舞。
哎哟爹来哎哟娘~~哎哟俺小儿郎~~小爪子给俺搔痒痒~~小模样长得实在是强~~可怜可怜啊把命丧~~眼睛里流血两行行~~
咪呜咪呜~~咪呜咪呜~~
余用乞求目光仰望着升天台上德国士兵,余感到阵阵鼻酸眼热。德意志士兵们,据说你们那里也有自己戏剧,你们也有自己风俗,拿着自心比人心,拿着自身比人身。你们不要以为他们是在向你们挑战,你们不要把他们和孙丙领导抗德队伍混同起来,固然孙丙队伍也都涂画着脸谱,穿戴着戏装。现在在你们眼前是个纯然戏班子,他们演出看起来很是癫狂,但这是猫腔戏本身传统,他们演出是遵从着古老习惯:为死去人演戏,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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