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贤侄,其实是命该如此,与你没有关系。余早就知道是你薅孙丙胡须,余还知道你是遵从夫人指使。夫人是想用这个方法激起孙眉娘对余仇恨,免得她跟余发生苟且之事。余还知道你与夫人设计,在墙头上抹狗屎。余知道你与夫人生怕余与民女有情
“老爷……老爷……您糊涂吗?”春生哭咧咧地说。
余从刘朴腰间拔出腰刀,对着他们,刀刃上反射着月光,寒光闪闪。余冷冷地说: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如果你们还顾念几年来情意,就赶快地走,等到八月二十日之后,再回来收尸体。
余将腰刀甩在地上,当啷声响,震动夜空。春生往后倒退几步,转身就跑,起初跑得很慢,越跑越快,很快就没踪影。刘朴垂着头,傻傻地站在那里。
你怎还不走?余说,赶快打点行装,回你四川去吧,回去后隐姓埋名,好好看护你父母坟墓,再也不要与官府沾边。
可怜子民啊……他们连滚带爬着,他们你冲撞着,他们鬼哭狼嚎着,乱成团。余看到升天台上德国士兵都把枪放下来,他们漫长脸上,都带着种阴凉微笑,就像乌云密布寒冬天气里线暗红阳光。他们停止射击,余心中又是阵莫名悲喜交集,悲是高密东北乡最后个猫腔班子全军覆没,喜是德国人不再开枪射杀逃亡中百姓。这是喜吗?高密知县啊,你心中竟然还有喜吗?是,余心中还有喜,大喜!
猫腔班子血汇合在起,沿着戏台边缘上木槽流到翘起在戏台两角木龙口里,这里原是排泄雨水地方,现在成血口,两股血喷出来,淋漓在戏台下土地上。那血排泄会儿就渐渐地断流,大滴,大滴,大滴地,珍重地,沉重地,大滴,大滴,珍重地,沉重地……是天龙眼泪啊,是。
百姓们逃亡而去,现场留下无数鞋子和被践踏得不成模样猫衣,还有几具被踩死尸体。余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滴血龙头,看着它们往下滴血,大滴,大滴,滴滴答答,滴,不是血,是天龙泪,是。
九
当八月十九日大半个月亮在天上放射银光时,余从县衙里回到校场。余出衙门就吐出口鲜血,满嘴里腥甜,仿佛吃过多蜜糖。刘朴和春生关切地问候:
“伯父……”
他声伯父,抻动余九曲回肠。余热泪盈眶,挥挥手,说:
去吧,好自为之,去吧,这里没有你事情。
“伯父,”刘朴道,“愚侄这几天反复思量,心中感到十分惭愧。伯父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因为愚侄过错……”他沉痛地说,“是化装成您模样,薅去孙丙胡须,才使他离开戏班与小桃红成亲生子,他如果不跟小桃红成亲生子,就不会棍打德国技师;他不棍打德国技师,就不会有后来麻烦……”
余打断他话头,说:
“老爷,您不要紧吧?”
余如梦初醒般地看着他们,狐疑地问:
你们为什还跟着?滚,滚,你们不要跟着!
“老爷……”
听到没有?滚,赶快离开,滚得越远越好,你们不要让余再看到你们,如果你们再让余看到你们,余就打断你们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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