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忠源、吴文镕先后兵败而亡,给曾国藩刺激极大。江忠源与曾国藩相交十余年,曾国藩赏识、推荐他。江忠源也不负期望,军兴以来,建楚勇,守城池,屡立军功,两三年间,便由署理知县而升至巡抚,为湖南读书人走立军功而显达之路,树立个榜样。江忠源为谢曾国藩知遇之恩,多次向朝廷禀报曾国藩在衡州练勇业绩,并为他争取扩勇合法地位。在今后岁月里,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官场上,江忠源都是曾国藩可以靠得住朋友。不想正在功名日隆之际,却突然应他当年“以节烈死”预言。如同心中根支柱被摧折,曾国藩心里有种空荡荡感觉。吴文镕是曾国藩戊戌年会试座师,是个于曾国藩有大恩人。吴文镕从贵州巡抚任上奉调为湖广总督,途经长沙时,书报曾国藩来长会见。曾国藩因军务方殷,不遑离开。吴文镕到武昌后,多次请曾国藩派勇援助,并奏请朝廷下令调派。曾国藩因对湘勇出省作战无把握,宁愿冒着有负恩师与朝命之大不韪,都不肯派兵卒北上。他写信给恩师,要他坚守武昌,等几个月湘勇训练好后再出兵。但朝廷严责、湖北文武讥讽,使得吴文镕不得不亲到前线督兵。战死前两天,他还给曾国藩写封信,说自己是被逼来到前线,必死无疑,环顾皖赣鄂湘四省,唯能与洪杨作战,只有衡州支人马,要曾国藩好自为之。吴文镕阵亡,使曾国藩负着层深深疚意。
忽然又报围攻武昌太平军分兵为二,支由北王之弟韦俊统率,继续攻打武昌城,支由翼王胞兄石祥祯与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春官又副丞相林绍璋、金正将军罗大纲等统率,名号征湘军,挺进湖南,要打通天京至两广道路。
消息传到长沙,骆秉章火速上奏朝廷。咸丰帝降旨,令曾国藩尽快从衡州发兵,堵住征湘军南下,并进而北上救援武汉。
接到皇上谕旨,曾国藩仍按兵不动。这有几个原因,是向广东定购洋炮还只到八十座,大部分未到;二是大军启程,要几千夫役,这笔银子尚无着落。这几个月招募水师,开办船厂,靠是郭嵩焘募来二十万两银子。国库空虚,朝廷所拨银子远不够用。湖南藩库只原来那千号人饷银,两银子也未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银子,哪来先行粮草?甚至连勇丁们近来训练劲头也大大降低。还有个原因,是曾国藩不能对任何人讲:有意缓点出兵,隔岸观火,看看骆秉章和鲍起豹在长毛面前丢城失地狼狈相,到那时自己再来收拾残局,扬眉吐气,岂不更好?
洋炮等等就会来,曾国藩并不着急。但银子缺乏,却最使他头痛。向衡州城里几家大绅士、大商号发出捐饷书,已经五六天,好比泥牛入海,无半点消息。曾国藩为此事十分心焦。
“大人,捐饷事有点进展。”彭玉麟走进赵家祠堂,面有喜色地对曾国藩说。
“呵?快坐下来谈谈。”就像久旱时听到声雷响,曾国藩眼里射出兴奋光芒。
“昨天下午,杨健孙子杨江派人邀到他家去。”杨江为户部候补员外郎,两个月前丧母回衡州,其祖父杨健以湖北巡抚致仕。杨家是衡州城里绅士中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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