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曾国藩直与幕僚起就餐。欧阳夫人率儿女到江宁后,家人在起吃饭时候多,不过,他也还时常到大厨房和幕僚们边吃饭边聊天。近年来,他常常喜欢个人在书房里吃饭,偶尔欧阳夫人也到书房来陪他吃。
“菜单?”出于好奇,赵烈文将纸条拿过来看看,只见上面写着:“鱼片煮白豆腐小碗,香葱萝卜丝小碗,菠菜汤中碗,辣椒豆鼓小碟,米饭小碗。”
赵烈文叹息:“大人还是吃得省俭!听说升州板鸭店常常给江宁各大衙门送板鸭,大人不妨切点吃。”
“这里没有升州店板鸭!”曾国藩断然说,“以前他们送过几次,每送次,便叫人退回次,以后他们也就不再送。厨房里没有多少鸡鸭鱼肉,连绍酒都是论斤零沽。”
“大清二百年,不可无此总督衙门!”赵烈文深有所悟地叹息。
讲是实话。”
赵烈文说:“于此看出大人年轻时英发雄姿,定然不可世,后来与洪杨争胜负,大概也出于此好胜之心。”
“真给你说对,惠甫。”曾国藩说,“起兵之初,亦有激而成,不仅要与洪杨争高下,也要与湖南官场争高下。初得旨为团练大臣,借居抚署,为惩办几个斗殴兵痞,长沙绿营竟全军鼓噪入署,几为所戕。因此发愤到衡州募勇万众。那时也不过为争口气而已,不意遂有今日。真可为笑。”说到这里,曾国藩停住,继而又喟然叹息道:“可惜捻战无功,国家亦未中兴,平长毛这点功劳,实不足道。”
“李中堂剿捻成功,用就是大人河防之策。他胜利,就是大人胜利。”赵烈文安慰道,“卑职想,大人募湘军,后来李中堂募淮军,与北宋韩世忠、岳飞等人募军有相似之处。当年韩、岳自成军自求饷,湘淮军成功,实基于此。”
“是。”曾国藩松开握须手,支在扶手上,将身子挺直,“大抵用兵而利权不在手,决无人应之。故起义师以来,力求自强之道,粗能有成。”
曾国藩说:“那好,足下他日为老夫撰写墓志铭,这便是材料!”
说着,两人都大笑起来。
“江六,今晚有客人吃饭,你加碗腊肉、碗腊鱼,碟火腿,再去打三斤绍酒来。”曾国藩吩咐仆人。江六应声出门,赵烈文起身告辞。“不要走,已经留你吃饭。”
“客人就是!”赵烈文受宠若惊,与曾国藩单独在起吃饭,这还是第次,过去虽然也起吃过饭,但那是和众人道在大餐厅里就餐。
“过会欧阳小岑也来。今晚做东,请你们二位。”曾国藩很难得请客,今晚这餐饭既
赵烈文笑道:“大人成则成矣,而风气则大辟蹊径。依卑职看来,大人历年辛苦,与贼战者不过十之三四,与世俗文法战者不啻十之五六。今大人胜而天下靡然从之,恐数百年不能改此局面。统既久,剖分之象盖已滥觞,虽是人事,亦是天意。”
曾国藩默然良久,徐徐叹道:“始意岂及此!成败皆气运,今日之局面,亦同系气运所致。”
这时,个仆人进来,递给曾国藩张纸条。曾国藩看过后问赵烈文:“这是何物,你能猜得着吗?”
赵烈文摇摇头。
“这是老夫晚餐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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