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想疯他心!”韩阿李啪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虎着脸,“要钱救命时他还价,还尽介绍些庸医,害得家里钱用得像流水样。现在俺们又不缺钱。让他做梦去!等三哥儿病大好就上门去,把典给李癞子地都给赎回来。有亩钱就赎亩,有两亩钱就赎两亩!”
“俺今天不也是跟李癞子这说吗?河湾菜田俺是肯定要赎回来。”
“屁!今天李癞子还是老娘骂走,你就会在旁边干看着!他就是看着你是个锯嘴葫芦,才敢欺上门来!换做是老娘,早扁担打息他心!他亲家黄大瘤也是路货色,前次在渡口见到云娘,口水
这炊饼便是武大郎卖那种,原来唤作蒸饼,几十年前为避仁宗赵祯讳,改为炊饼。其实呢,也就是后世馒头。至于此时馒头,其中夹有肉馅,乃是后世肉包子;菜包则唤作素馒头。
作为下饭配菜,是几碟各色腌菜——韩家自家种出来新鲜蔬菜自己都舍不得吃,皆是卖到城里大户中去换钱。
做汤饼和炊饼面粉都是斗麦子磨出九升半粗面,连壳子都磨在里面,而不是那种把麦子磨得只剩半白细面。这样餐能填饱肚子,却也没什滋味可言,何况还是日两餐,每日总有半天时间肚子咕咕在叫。
此时普通人家,也都是跟韩家般无二。原本韩家还算殷实,至少每隔十天半月,入城卖菜之后,都能买些酒肉犒劳下自己。但如今家里骤穷,肉就算买来也是给韩冈补身子,韩千六想打个角酒来过过干瘾,也是舍不得费那份钱。
而是在惯熟酒坊那里讨些不要钱酒糟回来,用开水灌进只老酒壶中,咂吧咂吧味道,解解酒馋。不过自己吃得虽都是粗食,可看着韩冈很有精神大口大口地吃饭,夫妻两个却都是眉开眼笑。
韩千六、韩阿李也许有些不清楚,但拥有在外游学两年记忆韩冈却是知道,他两个哥哥战死,肯定是有抚恤,钱和绢都该有个五六贯、七八匹。可这抚恤在衙门里就像流水过沙漠,转几道手,也就无影无踪。如果这些抚恤都能足数发下,韩家家用肯定能再宽裕些,赎回亩半亩菜田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韩阿李吃得很快,韩千六却是举着碗,小口小口地慢慢抿着兑过水酒糟。韩冈眼睛没有因为常年苦读而变得近视,能看清刺在韩千六左手手背上两行小字。小字因皱纹多给模糊掉许多,韩冈勉强能分辨出“弓……手……四”这几个零零碎碎几个字。
韩冈对此有所解。这是韩千六所属秦州乡兵组织番号,弓箭手第四指挥。由于身属军额最下等、在陕西是三丁抽沿边弓箭手,所以只刺手背。如若是禁军厢军那肯定是要刺面——韩冈那位战死二哥便是在脸上刺字——而乡兵中保毅、强人弓手等上位军额,也是要在面颊上刺字。
日两餐,勉强饱肚,时时还得从军上阵,死后连个抚恤都到不手,这便是宋代陕西普通人家。
韩千六啜着酒糟水,不知想到什,放下碗唉声叹气起来:“唉,人若是贪起来,连脸皮都不要。三哥儿病都好,正打算把田赎回来呢。李癞子倒好,竟然还想着要把典卖改成断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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