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劲太大,”严宵寒坦然地道,“筐鸭蛋,还未封坛,已被他捏碎两个。”
元泰帝终于大笑起来。严宵寒躬身退出殿外。
春日暖风吹过,他背后竟也丝丝发凉。严宵寒独自在青砖宫道上走着,越想越觉得讽刺,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笑起来。
路过宫女太监见他形如癫狂,笑令人毛骨悚然,吓得远远躲开,压根不敢往他面前凑,生怕触这个疯子霉头。
元泰帝如今真是年纪大,还学会缅怀惋惜。
严宵寒见他不言不语,好似出神,轻声道:“陛下?”
元泰帝微微阖目,喃喃道:“靖宁侯,傅敬渊……”
当年他在黄金台上目送少年将军背影远去,内心滋味与眼下何其相似。只是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终有天,靖宁侯与元泰帝会走向截然不同两端。
这去,就再也没有回头。
良久,元泰帝才道:“再过阵子,万寿节赐宴时,你让他回来罢。”
尴尬地道:“靖宁侯需要休养,无所事事,现正在山庄里……种菜养鸡鸭,还——”
元泰帝愣:“还什?”
严宵寒干咳声,难以启齿地说:“腌咸鸭蛋。”
元泰帝:“……”
“腌咸鸭蛋?”元泰帝难以置信,“他、他怎突然想起这个?”
金吾卫惹出乱摊子自己收拾不,转头把严宵寒找回来。这下元泰帝终于知道谁才是真正得用能臣干吏。他觉得委屈严宵寒同时,又想起傅深,再被严宵寒三言两语地忽悠,元泰帝那颗铜浇铁铸圣心里,终于产生点微末愧疚。
也许是在他印象里傅深贯刚硬,很少有主动退让时候,因此傅深离开京城安心休养,甚至归隐田园腌咸鸭蛋行为,在元泰帝眼里都是少见识相。也正因如此,他终于可以居高临下地怜悯这个解甲归田残废将军,甚至动恻隐之心,才格外开恩,给他个重返京城机会。
“真是笑死人,”严宵寒大不敬地心想,“你
严宵寒垂眸,遮去眼底闪而过嘲弄,恭敬道:“谢陛下隆恩。”
“没别事,你退下吧。”
严宵寒再度行礼,正要告退之时,冷不防元泰帝忽然叫住他,没头没脑地问:“傅深那咸鸭蛋……腌如何?”
严宵寒驻足,略思索,答道:“不瞒陛下,依臣愚见,可能……不怎样。”
元泰帝坐直身子:“嗯?说说。”
君子远庖厨,时人都以手不沾阳春水为荣,厨子杂役地位极低下。傅深个钟鸣鼎食之家娇生惯养公子哥,长这大恐怕连厨房都没进过,怎会忽然异想天开、腌起咸鸭蛋?
他就是把腌出朵花来,那也是咸鸭蛋,万传出去被人叫成“咸蛋将军”,他就不嫌丢人吗?!
严宵寒破罐破摔地全招:“山庄厨子是江南人,靖宁侯长在北方,不知道江南咸鸭蛋个个出油,竟全是腌出来。”
“据靖宁侯所言,他在军中时,吃到咸鸭蛋多数味道苦涩,或有臭气,十个中倒有半是没油,还以为天下所有咸鸭蛋皆如此……他如今才知道南方腌制方法不同,所以自己也想试试。”
元泰帝先是觉得好笑,听到军中那段时笑容淡去,到最后,只剩下全然沉默,点点怅然,和几乎微不可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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